另一種眼光

袁 寅

記得那是十一年前的一個中午,我在辦公室里批改作業。戚斌媽媽神色凝重地找到我,焦急地對我說:“袁老師,不好了。早上我在整理戚斌房間的時候,發現他的日記本沒上鎖,于是他偷偷地看了一下。這不看還好,一看是嚇一跳!我們家戚斌早戀了,他愛上他們班的班長余雯雯了。您說怎么辦呀?”“您別急……”,還沒等我說完,戚斌媽媽又說上了:“要不把兩個孩子分開坐,或者我把戚斌轉校。”看著他如此焦慮,我安慰她道:“戚斌媽媽,您別急。戚斌和余雯雯是上周五我才安排坐在一起的。我是這么考慮的:戚斌在他的日記本中告訴我,他愛上了余雯雯,希望學習的時候,能和她坐在一起。他還想將來能娶余雯雯當老婆呢?”“這么小的孩子就有這種想法,我真想揍他一頓。”戚斌媽媽氣得七竅生煙。我笑了笑,還是耐心地安慰她道:“其實,孩子有這種想法,是很正常的,我們不要太緊張。回想小時候,我們讀書的時候,同學之間不也是這樣的嗎?但結果怎樣呢?真正發展成的,沒有。”戚斌媽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連忙接上去說:“戚斌愛余雯雯是一件好事情,這說明孩子有追求美的、優秀的傾向。其實,這也是所有孩子的一種‘向陽心理。”“那您說怎么辦呢?”戚斌媽媽關切地問。“我說一說我對待這件事的做法吧。那天,我看了戚斌的日記以后,我把他約到談話室里進行聊天。我首先肯定了戚斌的眼光,告訴他眼光很準。不單單是他喜歡余雯雯,我也很喜歡她,我們班的很多男孩子也很喜歡她(讓他有種危機感,在今后的學習中,慢慢地把這種危機感轉換成學習的動力);其次,我又告訴他我自己的經驗,小學畢業以后,我一直都和比我更優秀的男同學交往,如果他想獲得余雯雯的肯定,首先得把學習成績提高上去,并且還要做班級中的小楷模;最后我告訴他一些努力學習的方法,希望他能心想事成。你知道孩子聽了我的這些話后,什么反應嗎?”戚斌媽媽搖搖頭。“那是一種朋友間的感激,那是一種答應朋友后的決心。通過這一星期的觀察,我發現戚斌有了很大的進步,字端正了;上課回答問題積極了;課余時間,愛管理班級了。整個人有了一種翻天覆地的變化。”聽了我的這些話,戚斌媽媽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欣慰的微笑。“袁老師,聽了您的這番話,我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說完,她很有禮貌地告辭了。

當天晚上十點鐘,戚斌媽媽打電話給我,她興高采烈地說:“袁老師,我們已和戚斌談過這件事了,而且談得很愉快。”“真的呀,你們是怎么談的?”“吃晚飯的時候,我和戚斌爸爸故意談小時候的事,然后,還談到喜歡同學的事。后來,我們把話鋒一轉,轉到戚斌的身上了。這個孩子還蠻誠實的,他告訴了我們:他喜歡余雯雯,準備將來和她結婚。當時,他爸爸馬上夸獎他了,說:‘孩子,你的眼光真準,老爸和老媽都支持你。這下,戚斌可開心了。還跟我們講了余雯雯怎么怎么的優秀,自己如何如何地崇拜她。聽完這些話后,我和他爸爸故意裝作很難過的樣子說:‘這么優秀的女孩,能喜歡一個學習成績不理想的你嗎?這下呀,戚斌可認真了,他說他以后要好好學習,爭取超過余雯雯。他爸爸還激他說:‘是呀,娶這么優秀的女孩子進家門,我想一定得準備一套別墅,得有一輛豪車,這得需要有很多的錢啊。我馬上補充到,這沒問題的,只要我們戚斌認真讀書,將來就會有好的工作,你看她表姐,香港大學畢業后,在荷蘭銀行不是有一百萬一年的年薪嗎?我相信我們戚斌只要努力,到時候一定能夠賺到結婚的錢的,是不是兒子?聽了我們的話后,戚斌很認真地點點頭,并且非常有決心地對我們說:‘老爸、老媽,我一定會努力學習的。放心吧!”戚斌媽媽一口氣說完后,馬上又說:“袁老師,麻煩您,平時多提醒孩子,我們一定會盡力配合的。謝謝您,拜托了。”

聽完戚斌媽媽的話后,我也松了一口氣。面對孩子的早戀傾向,面對孩子所寫的所謂“情書”,送花或小禮物等等行為,其實我們做老師、做家長的不需要過度地緊張。這種行為,更多的是他們在現在這種信息廣泛的環境中,所耳濡目染的結果,對于里面所寫的內容,更不能用我們成人的經驗去理解。孩子們根本不會去付諸行動,這其實就屬于一種簡單的模仿行為。喜歡美好的東西,追求美的夢想,我想這是每一個人都會有的情感追求。其實我們更鼓勵他們去發現美,追求美的向往。從教十六年來,我發現小學期間,學習成績優秀的女生會得到更多男同學的喜歡。其實這一點正是讓為人師、為人父母的我們所慶幸的。從大多數孩子喜歡優秀的女生這一情況來分析,足以說明他們對優秀學習成績的追求。如果能把孩子對待優秀同學的這份喜愛、仰慕之心悄悄地轉化成學習動機,我覺得遠比我們絕大部分家長面對這種情況時的簡單粗暴的斥罵、體罰效果來得更好。

實踐證明,戚斌在這兩次談話后,在學習上有了明顯的進步。后來兩個孩子分別考入了兩所不同的市重點中學,最后戚斌考入了浙江大學,余雯雯則考入了浙江傳媒學院。隨著分校就讀,戚斌的這份情感不知不覺不復存在了。后來,再提起這件事情,戚斌就會害羞地說:“現在回想起這段往事,感覺自己當時很幼稚,很可愛。”的確,時間能淡化一切,環境能改變一個人。更何況孩子們的注意力是如此的短暫,如此地多變。

現在回想起來,在每次和戚斌媽媽的交談中,我們都慶幸當時自己所采取的方法。蹲下身子,設身處地地站在孩子的角度去想;偉岸如松,又用朋友式的立場去引導。攜手相伴,時時指引,這樣孩子的成長過程中,會因為有我們值得信賴的依靠,而健康,而幸福。

用另一種眼光去看待,真的很美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