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威斯納的“瘋狂夢幻進行曲”——繪本中的無邊想象力

俞 燕

相關繪本:《海底的秘密》《1999年6月29日》《三只小豬》《7號夢工廠》

很少有人能幾度榮獲凱迪克大獎(美國凱迪克獎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具權威的圖畫書獎),大衛·威斯納是絕無僅有的一個。他的作品《瘋狂星期二》、《三只小豬》、《海底的秘密》、《夢幻大飛行》和《7號夢工廠》先后5次榮獲凱迪克金獎和凱迪克銀獎。這個微微禿頂的男人擁有著如孩童般汪洋恣肆的想象力,從《瘋狂星期二》開始,他的每一部作品都如同是一首“瘋狂夢幻進行曲”,不斷地用令人咂舌、嘆為觀止的想象力激蕩著大讀者和小讀者們的閱讀經驗。

《瘋狂星期二》的構思來源于他突然的一個想法:一群青蛙飛上了天空。

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吸引住了,他入迷地想著:如果一群青蛙飛上了天空,它們是怎么飛起來的,人們看到一群飛上天空的青蛙會有什么反應,這群青蛙到底會飛向哪里呢……他自如地運用著畫筆,以“電影語言”的方式為我們講述起這個沒有一個字的故事。

無字書的傳統繼續延續在他其后的大部分作品中。不著一字,然而故事被講得絲絲入扣、形神逼肖,一切都躍然紙上,文字在大衛·威斯納這里失去了任何作用。

《瘋狂星期二》的最后,繼青蛙在空中大游行之后,幾只小豬飛上了天空。這最后留的一個小尾巴,直接地引發了大衛·威斯納又一本榮獲凱迪克金獎的作品——《三只小豬》的誕生。

《三只小豬》完全顛覆了傳統的“三只小豬”的故事框架。三只小豬一個接一個逃出了原有的故事,來到了畫面之外的空白處,他們乘著故事書頁折成的紙飛機,救出了屠龍騎士刀下的巨龍,一番游歷之后,他們重新回到原先的故事里,大灰狼正揚言說要把最后一只小豬的房子吹倒,從門口突然冒出來的巨龍把大灰狼嚇了個屁滾尿流……

從小規規矩矩在框架里聽故事、長大以后規規矩矩在框架里念故事的我們也被嚇了一大跳:原來故事可以這樣講的,原來這樣講的故事這樣出人意料得有趣!

《1999年6月29日》也是一個關于飛行的故事。只不過,這次從天空飛下來的是一顆顆巨大無比的蘿卜、卷心菜、黃瓜、豌豆、朝鮮薊、西蘭花……

這是1999年6月29日發生在新澤西州霍霍庫斯市的事情。

新澤西州霍霍庫斯市的霍莉·埃文斯正在進行一項科學實驗,1999年5月11日,她把各種各樣的蔬菜種子種在裝滿土的紙盒子里之后,綁上氣球,把它們“發射”到電離層里進行培育。

6月29日早上,各種各樣巨大的蔬菜源源不斷地從天空掉下來。大家都萬分驚詫,包括霍莉自己,她難以相信自己的科學實驗居然獲得了如此大的成功。可是,當芝麻菜落下來的時候,霍莉懵了,芝麻菜沒在她的實驗計劃里呀!天上掉下來的不在實驗計劃內的蔬菜越來越多,霍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人們欣喜若狂,巨大的蔬菜不僅豐富了大家的餐桌,還成了吸引游客的最好資源,帶動了城鎮經濟的發展。

與此同時,電離層里的外星星際巡洋艦“北風之翼”號上的廚師卻苦惱萬分,所有的蔬菜都掉到了那個藍色小星球上,整個艦上的船員們今天晚上該吃點什么呢?

我們被這個貌似“真實”的有時間可考、有地名可證的故事弄得暈頭轉向,最后謎底的揭曉讓我們恍然大悟之后又啼笑皆非,一絲絲遺憾涌上心頭,像小霍莉一樣,我們也多希望這真的就是她創造的一個奇跡啊!

嚴格說來,《7號夢工廠》也是一個關于飛行的故事。像所有男孩一樣,大衛·威斯納依舊懷揣著最初關于飛翔的夢想。

男孩跟著老師和同學們去帝國大廈參觀,在頂樓遇到了一朵小白云。調皮的小白云偷偷拿走了男孩的圍巾和帽子,然后帶著男孩一起飛上了白云深處。浩渺的白云深處是神秘的7號夢工廠,巨大的工廠專門負責“制造”白云。如同那些面目刻板的管理者一樣,白云們在這里被改造成千篇一律的經典造型,白云們盡管不情愿,但還是恪盡職守。男孩偷偷幫它們畫出各種各樣的造型,當五星勛章造型的云朵,還有各種各樣海洋魚類造型的云朵紛紛涌現在天空中時,7號夢工廠的管理者大驚失色,他們怒氣沖沖地抓住了男孩,派白云出租車把男孩送回帝國大廈頂樓。7號夢工廠里亂成一團,地球上的人們卻都如同孩子一般抬頭癡迷地欣喜地看著千變萬化的天空。

當你抬頭看向天空,你可曾想過白云深處會有這樣一個工廠,而你也可以去改變白云的造型嗎?大衛·威斯納一氣呵成地畫了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讓我們隨同故事的緊張節奏有了一次游離在規則以外、權威之側的酣暢淋漓的夢想之旅。

如果我的書架上只能保留一本繪本,權衡再三,我大概會選《海底的秘密》。這是一本所有孩子都會愛不釋手的繪本。

大衛·威斯納的目光從天空轉向了海底,一個男孩在海邊撿到了一架水下照相機,他到處找尋失主,但沒有人來認領,好奇的男孩取出了底片,洗出來的一疊疊照片令男孩驚訝不已:活生生的海底世界展現在他面前,巨大的海龜背上是一座微型的城市,綠色的海底小人在螺殼小屋里生活著;紅色的魚群里混雜著一條結構復雜的機械魚,制作之精細逼真令人嘆為觀止,這一定是海底小人的杰作;章魚一家在電魚臺燈下看書聊天,照片左下角的章魚轉過頭來正好看著鏡頭;一群綠色的海底小人到海馬住的地方觀光,拍照的拍照,攝像的攝像,調皮的綠色小孩騎上了魚背,他的媽媽怒氣沖沖地命令他趕快回來;海星背上是一座小島,兩只海星馱著小島,“一二、一二”地做著廣播體操……

如同照片一樣寫實的畫面具有極強的說服力,這個寧謐而美好的超現實海底小人世界真的存在吧?證據就是這些“照片”。

大衛·威斯納還怕我們懷疑這個超現實世界的存在,最后男孩還發現了一張照片,照片里一個女孩舉著一張照片,男孩搬來了顯微鏡,照片里的照片讓我們不斷地看到不同時代、不同種族、不同性別、不同膚色的孩子們的留影。男孩拿起照相機,舉起照片,給自己也拍了一張,然后把照相機扔回大海,他相信,不久的以后或者很久的以后,一定還會有另一個孩子撿到這架水下照相機。

在這本榮獲凱迪克金獎的杰出繪本中,一貫“瘋狂”的大衛·威斯納在表面上收斂了起來,作品安靜優美,為我們營造出了一個夢幻般的海底世界,可是在不動聲色之間,大衛·威斯納還是震撼了我們。

兒童文學中不乏幻想之作,不過大多數仍然停留在地面之上,可是大衛·威斯納卻讓我們相信,框架以外、畫面之后、故事的背面、真實世界的旁邊,不管你信或者不信,真的有綠色的小人、外星的戰艦或者一個神秘的白云深處的工廠。我信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