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日三期”的懸崖政治

于曉虹

日前，朝鮮聲稱在其東海衛星發射場成功發射“光明星2號”試驗通訊衛星，在國際社會壓力之下，朝鮮強硬地聲稱中止與國際原子能機構的所有合作，并退出朝核六方會談。幾乎同時，美國兩名記者在中朝邊境處被朝鮮安全部隊扣押，被控非法進入朝鮮，并威脅要以“可疑敵對行為”的罪名進行審判。隨后召開的朝鮮第十二屆最高人民會議第一次會議，金正日再次當選國防委員會委員長，并將國防委員會的權力“實體化”，確保將威脅付諸于實際行動的能力。這一系列的事件表明，朝鮮已經誓將“核換安全”進行到底，哪怕再次啟動讓國際社會詬病且又屢試不爽的“懸崖戰術”。

火箭發射留下后遺癥

西方媒體認為，關于朝鮮此時一系列舉動的原因，是希望改善與美國的關系，穩定現行體制，為將來必須確定的接班人體制創造環境。據韓國媒體報道，朝鮮目前的內部狀況和1998年發射導彈時很類似：當年是所謂的“苦難的行軍”已經進入最后關頭，今年則面臨慢性的經濟及糧食困境，同時金正日的健康出現問題；當年是為金正日政權正式上臺，今年則是為確立繼承格局。這一切，都需要朝鮮內部精誠團結。

圖1 朝鮮中央通訊社4月19日提供的照片顯示，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日近日視察了剛剛完工的寧遠水電站。金正日稱贊軍隊的建設者為國家經濟建設作出了貢獻。

圖2 4月16日，國際原子能機構核查人員離開平壤抵達北京首都國際機場。國際原子能機構的專家在機場拒絕回答記者有關朝鮮核計劃的提問。

更重要的是，平壤當下必須使用某些極端手段，將對朝政策仍處于觀望階段的奧巴馬政府拉回談判桌前，盡快實現金正日的“核換安全”計劃。1998年8月朝鮮發射“大浦洞1號”導彈，1999年5月美國克林頓政府的對朝政策協調官威廉·佩里訪問朝鮮，提出“佩里程序”，即朝鮮停止發射導彈，美國解除對朝經濟制裁，以及推動美朝關系正常化的長遠計劃。要不是美國政權更替，美國國務卿奧爾布賴特2000年訪朝期間，雙方早就達成“大規模交易（朝鮮宣布保留導彈發射計劃，作為代價，美國每年提供10億美元以上的援助）”。

為抗議聯合國安理會通過譴責朝鮮的主席聲明，朝鮮決定中止與國際原子能機構的所有合作，并要求國際原子能機構在朝鮮的核查人員離開，此前朝鮮還表示退出有關朝核問題的六方會談。這些跡象暗示，朝鮮今后有可能繼續采取非常規舉措，根據自身利益使危機升級。

據韓國《朝鮮日報》報道，朝鮮將把核設施復原過程詳細分為數十個階段，并在實施之前對外公布，逐步提高緊張指數，準備利用這種戰術挑戰奧巴馬政府的耐性。根據2007年達成的寧邊核設施去功能化協議，11項去功能化措施中朝鮮方面至今已經完成8項，總共8000多個廢燃料棒，也已從核反應堆中提取出6500多個。

盡管時過境遷，政治、軍事環境都已發生變化，美國會不會再次啟動“佩里程序”是個疑問，但鋌而走險采取一些極端措施，迫使美國再次同朝鮮談判，對平壤來說仍是最佳模式。不過有分析認為，目前美國暫時還不會同朝鮮談判，一是因為奧巴馬目前把主要精力放在解決國內經濟、阿富汗和伊拉克等問題上，難以分身朝鮮，二是因為美國政府內負責處理朝鮮問題的團隊至今尚未成形，重新評審對朝政策的工作也沒有完成。

接班人安排步步為營

朝鮮在對外屢次實施“懸崖戰術”的同時，對內加強團結、確立繼承格局的工作也在按部就班地進行。日前召開的朝鮮第十二屆最高人民會議第一次會議，再次推舉金正日為國防委員會委員長，正式開啟了金正日第三期體制。會議還根據金正日的提名選舉趙明錄為國防委員會第一副委員長。

這是金正日繼1993年首次當選朝鮮國防委員會委員長后，第四次領導國防委員會。分析人士稱，盡管沒有像以前那樣大面積更替代議員，但“金正日三期體制”大大加強了國防委員會的權力——副委員長從過去的2人增至3人，委員則從4人增至隊，而且除軍人外，還包括火箭發射過程中立下大功的國防工業部門負責人和國家安全保衛部、人民保安省高級官員等。

這些都可以看出，此前僅具有象征意義的國防委員會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權力承載機構，國防委員也不再是原本的榮譽性職務，而是事實上的領導朝鮮大業的重要職務。自前年開始，國防委員會就陸續新設了外事局長、行政局長、發言人等職位，逐漸作為“國家中樞”走向實體化，此次的增員更是加快了這一步伐。

人事方面最引人矚目的是，金正日的妹婿張成澤被選為國防委員會委員。張成澤是金正日最疼愛的妹妹金敬姬的丈夫，也是最了解金正日心意的人。《朝鮮日報》引述韓國東國大學教授金勇鉉的話指出，張成澤被選任為國防委員會委員，不僅是為了準備“后金正日時代”，也是為了加強健康異常的金正日的領導力。據悉，在金正日臥病在床時，張成澤直接接受并執行他的指示。

日本研究朝鮮政治和外交的專家磯崎敦仁認為，朝鮮目前把2012年作為一切工作的基準點，因為2012年是朝鮮已故國家主席金日成誕辰100周年，同時也是金正日70壽辰，朝鮮希望在這一年“開啟走向強國之門”。而現在距離2012年僅剩3年時間。在此期間朝鮮或許會創造出適宜的環境，使金正日能移交所掌握的黨政軍權力。此次公布的國防委員會成員將作為其接班人的輔佐者擔負重任。

金正日利用最高人民會議選舉重編權力基礎也有例可循。1998年“金正日一期體制”啟動時，發射遠程導彈“大浦洞1號”；2003年“金正日二期體制”開始時，圍繞高濃縮鈾的朝核危機達到頂點。但正是在這種危機狀態下，金正日分別更換了64%和50%的代議員。

考驗中國外交

朝鮮發射火箭后，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姜瑜說，中方希望有關各方保持冷靜、克制，共同維護朝鮮半島和東北亞地區的和平與穩定，致力推動六方會談和朝鮮半島無核化進程的發展。但僅僅有表態是不夠的，中國應該更積極地在國際社會樹立負責任的大國形象。

事實上，中國在朝核問題上似乎已經處于一個兩難困境。一方面，中國對朝鮮的影響力已經成疑。法新社說，朝鮮的火箭發射表明，中國對金正日政府的影響力沒有有些人認為的那么大，盡管它是朝鮮最大的經濟和政治盟友。國立澳大利亞大學的副研究員彼得羅夫說，中國對朝鮮非常小心謹慎，擔心失去現有對朝鮮的影響力。

美國華盛頓威爾遜國際學者中心朝鮮歷史文件項目協調員詹姆斯·珀森說，大量歷史文件顯示，在中國人民志愿軍上世紀50年代抗美援朝之后的幾十年中，中國直接和間接干預朝鮮內政的行動讓平壤感到不快。美國曾經負責美、韓和朝三方核問題會談的前助理國務卿理查德一所羅門則說，過去30年來中國實行的改革開放政策令試圖維護現行體制的朝鮮當局感到不安。

另一方面，則是外界對中國態度的質疑。有專家認為，作為六方談判東道國的中國，只會等到各方束手無策的時候，才會出面收拾殘局，促使朝鮮返回六方會談。外媒分析，在北京的考量中，保持朝鮮政權穩定蓋過朝核問題解決。北京擔心金正日政權被顛覆后，造成難以預見的動蕩，導致成千上萬的朝鮮難民逃到中國。

美國《華爾街日報》還指出，朝鮮導彈發射也將考驗新總統與中國合作的能力。當奧巴馬呼吁國際社會采取行動懲罰朝鮮時，他實際上是在要求中國贊成壓制平壤的想法。在其看來，中國無疑對朝鮮有著最大的影響力，但看起來卻不像幾年前那么愿意使用這種影響力了。

2006年10月，朝鮮不顧中國的強烈反對進行核試驗，引起中國的強烈反應。中國使用“悍然”這個強烈不滿的形容詞，對朝鮮進行的核試驗進行報道和評論，中朝關系一度跌落低谷。但事后看來，這種做法并不符合中國的利益。

就目前看來，無論是朝鮮繼續后續措施，還是聯合國對朝進行制裁，都有可能發展成外交、軍事對峙狀態。如何把局面重新導入六方會談的框架，平息暗潮涌動的東亞局勢，對中國外交將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編輯 蕭方 美編 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