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

葛華芳

栓子出生在農村，兩間破草房，一頭老水牛和兩只老母雞，這便是栓子家的全部家當。

栓子出生后，便成了栓子娘的唯一希望，但栓子從沒見娘開心過。栓子從小就有一個夢想：買一輛拖拉機，拉著娘去城里逛逛。城里有娘想了一輩子、念了一輩子也恨了一輩子的人，還有那個讓他不惜拋妻棄子去追隨的嬌艷女子。

十八歲時，栓子想離開娘，靠著自己壯實的身板進城打工，想掙錢買輛拖拉機。臨進城時，娘雙眼噙滿淚水，對栓子說：“栓子，記得常回來看看娘。”栓子不知道這叮囑背后夾雜著娘多少惶恐與不安——這個飽受苦難的女子再也經受不起親人的遺忘。

栓子在城里的一個餐館里找了份洗碗的工作，老板說包吃包住外加每月500元的工資。栓子連忙應“好”，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神氣地開著拖拉機，而娘則笑瞇瞇地坐在拖拉機上。

后來，老板見栓子人老實又長得壯實，就想讓他專門教訓來店里惹是生非的人，每月1000元的工資。那天晚上，栓子失眠了，那雙明亮的眼睛里透露出無盡的矛盾與掙扎。他真的需要錢，為了他年邁的娘。黎明時，他終于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娘，我只打壞人……”

這天，栓子小心翼翼地取出藏在枕頭下的木盒子，這里面是他的全部積蓄，他仔細地數著，只要領了這個月的工資他就能實現他的夢想了，“娘，再過幾天，兒子就可以回去看您了，就可以開著拖拉機帶您進城逛逛了。”

嘈雜的餐館忽然安靜了，憑直覺栓子知道出事了。他趕忙跑到前廳，習慣性地揮起了他那粗壯的胳膊，但隨后卻又無力地放下了——他看到了一群穿制服的警察，他還看到桌子上凌亂地放著花花綠綠的藥丸——這是老板的，栓子見過也知道那是什么。

老板看到栓子，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找了個機會把栓子拉到一旁耳語了幾句。栓子的瞳孔因驚恐而放大，眼神也閃爍不定，“好”這個字最終還是從栓子口中吐了出來。栓子知道他的選擇意味著什么，但為了娘……

栓子進了監獄，因涉嫌販毒被判了無期徒刑，而栓子娘也因傷心過度而撒手人間。在病床上她只喃喃地重復著一句話：“栓子，娘只想你能陪著娘，但娘終究還是拴不住你。”

那天栓子夢見自己買來了拖拉機，載著娘進城逛街，娘滿臉笑容。這時他才翻然醒悟，娘的笑容才是他最大的夢想，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從那晚后栓子一直在笑，老是樂呵呵地說：“娘，我們回家吧，我們不進城，栓子一直陪著您。”笑聲越來越大，栓子瘋了……

點評

作者用近乎白描的手法，緩緩敘述了一個充滿無奈的悲劇故事。主人公的一個質樸美好的愿望最終落空，直至入獄變瘋，故事中既有情感掙扎、生活掙扎，更有心理掙扎。一個既是抗爭者同時又是一個弱者的毀滅，昭示的似乎更多的是一層社會意義。

【作者系浙江省紹興縣鑒湖中學高一（2）班學生，指導并置評：王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