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


難以忘懷那碧藍的眸子
1992年2月14日,英國德文郡。普利茅斯特有的灰紅色天幕下,飄著若有若無的雨絲,春寒料峭中飽含著清新的大海氣息。史蒂夫·史密斯就在這一天“撞”到了他的卡門。
瘦削的西班牙姑娘卡門·魯茲佩雷斯被他撞倒,就在市立圖書館的正門口,兩人手上的書都撒了一地。卡門單手撐地,輕輕地甩了一下擋在臉上的金黃色長發。就在那一刻,突然雨過天晴,金色的陽光沖破云層,投射在她的臉龐上,一雙碧藍的眸子熠熠生輝。
那一刻,他竟然忘記了紳士的本分,既沒有扶她起來,也沒有道歉,只是呆呆地注視著她。她并沒有責怪他,只是俏皮地一笑,把手伸向了他,他這才回過神來。
沒有什么懸念,兩個人很快陷入了熱戀。熱情的西班牙姑娘卡門,是本市佩頓大學的留學生,而史蒂夫供職的公司就位于佩頓大學的對面。
當然,最美好的時光,還是那些在圖書館度過的下午。兩個人都是骨灰級的書蟲,閱讀對他們而言是一種不可或缺的生活狀態。他們并肩坐在桌旁,一人一本厚厚的大書。他一邊看一邊喝著茶,而她不時地摘抄著精彩的段落。
有一次,她看一本書看到流淚,在筆記本上寫下了這樣的字句——“如果有一天我們失散,你會怎么辦?”然后把本子推給他。
他讀后笑了,也提筆寫下了一行字——“我會等著你,永遠。”
美好的時光總是顯得特別短暫,一年時光匆匆逝去。這一天,一紙調令送到了他手里,他必須即日啟程,前往德國開拓新的市場。他走了,一走就是整整一年。
這一年里,她面臨畢業,他面對新市場,兩個人都忙得一塌糊涂,忙得忘記了互道早安與晚安,忘記了彼此的生日,直到忘記了平心靜氣。
不記得他們從哪一刻開始爭吵,又從哪一刻開始沉默。沒有人說分手的話,年少氣盛的他們都是那么驕傲。她開始嘗試著忘記他,而他在醉酒后流著淚刪掉了她的電話號碼。
一別五年。五年里,他在德國,形單影只,不勝凄涼。
當初的負氣分手,令他追悔莫及。五年里,他沒有一刻忘記她。她清澈的眸子,她左靨淺淺的笑窩,在他的腦海中總是揮之不去;她的笑聲,她的口頭禪,時時縈繞在他的耳邊……這五年里,他升了職,換了車,身邊佳麗如云。但是他心里的空缺沒有人能填補。
1999年3月14日,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再也不能抑制內心狂涌的思念,因為這一天正是她的生日。他動手寫了一封信給她,雪白的信箋上,只寫了這樣一行字:
“希望你現在安好。我寫這封信是想知道你是否結婚了,是否想念我。盼望你的回信,如果可以,請保持聯系。”
十幾天后,這封信輾轉被寄到了卡門在西班牙的老家。然而,史蒂夫一直沒有得到卡門的任何回音。
閱盡千帆,卻默默等待
十年之后的2009年,地點巴黎。
她,依然未嫁。這些年來,她不是沒有過動心的時刻,卻總會在最后一秒轉身。因為在她的內心深處,藏著一個人。是的,他的好,她又怎么會忘記:那般彬彬有禮,待她無微不至;那般從容淡定,讓她覺得永遠不會失去依靠。更重要的是他們之間的默契,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他們都能彼此心領神會。
而此時的他,又在哪里呢?十年前那封情書,他得到回信了嗎?
……
仍然是2009年,地點漢堡。
他每天要參加5個以上的會議,早9點在漢堡,中午1點在柏林,晚上22點在漢諾威;早9點拿鐵,中午1點拿鐵不加糖,晚上22點雙份拿鐵……這就是他的生活。他已經略微發福,少年時堅毅的眉目如今變得溫和了許多,那原本溫柔的目光,也變得更加柔和。而十年不變的,是他的住址和電話,也就是那封情書上,他所留下的聯系方式。
他還在等待,明知道不可能,心底還是存著一絲的僥幸。信剛剛寄出的幾個月,史蒂夫每天查看四次信箱,以至于漸漸患上了強迫癥。一年之后,在一次次希望變為失望的打擊中,他終于把查看信箱的頻率改為一天一次。此后十年,風雨無阻。
十年里,他沒有再寄出一封信給她,但是他厚厚的十本日記中,每一頁都有她的名字,雖然明知她不會原諒他,明知她連信都沒有回……
終見遲到十年的情書
我們已經知道,那封信是遺失了,這個故事本應畫上悲情的句號。但是,奇跡發生了。
2009年3月14日,她接到了母親的電話。在祝賀她生日之后,母親順便提起,家里翻修壁爐,在壁爐與墻壁的夾縫間發現了一封未拆的信,收信人是她,寄信人是他,而時間,是十年前。
她連夜趕到了家里,早已泛黃的信封,他的筆跡,熟悉而陌生的筆跡。
信紙已經薄脆,拿出來就破成了好幾片,她急切而笨拙地把它們拼好,不知不覺讀出聲來,當她讀到落款的日期——1999年3月14日時,突然掩面痛哭起來。
第二天,她回到了巴黎的公寓。那張碎裂的信紙早已被母親細心地拼貼在一條柔軟的絲巾上,握在手里有一種流動的質感,讓她恍惚間感到似乎握著的就是往事本身。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手機的撥號鍵上,而屏幕里早已輸入了他的號碼。
她一遍遍地輸入他的號碼,又一遍遍刪除,淚流滿面。
這封信來得太遲了,她思忖道,一切都太遲了。雙手顫抖著,她打開了十幾年前的一個破舊的筆記本,在那個被一遍遍撫摸過的已經模糊的頁面上,滴落了十幾年后的淚滴。他穩健的筆鋒中帶著不著痕跡的花體——“我會等著你,永遠。”
腮邊掛著淚滴,她斜倚在沙發上昏昏睡去。
一陣鬧鈴聲傳來,她頓時從夢境中驚醒,睜開眼睛一看,手中握著的不是圣誕禮物,而是自己的手機,那一行號碼還停留在屏幕上。
她怔了怔,仿佛在幻覺的驅使之下,用力按下撥出鍵。突然,她看到時間是早上六點一刻,想要掛斷,但是電話已經被接起了:“你好,我是史蒂夫。”他的聲音隔著電波,聽上去還是那么熟悉,并沒有睡眠被打斷的不悅。“……”她不知該說些什么。“……”那邊也沉默了良久。突然,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他幾乎在喊:“卡門?是你嗎,卡門?”
“是我,史蒂夫,是的,我是卡門……”她泣不成聲,突然又破涕為笑。兩人都語無倫次,但是一個簡單的狀況明了了……他未娶,而她,還未嫁。
本來,他們約好第二天早上10點見面。
但他已經無法再等待十幾個小時,所以坐了一個加開的航班,不顧一切地來了。
機場大廳。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瘦削的她像一條逆流溯源的魚。他先看到了她,那一瞬間,時光仿佛倒流了16年。她一點兒也沒變,還是那么美麗。
他向她奔去,終于,她也看到他。四目相對時,突然兩個人都呆在原地。四周的一切如河水般“嘩嘩”地流去,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對視了足足30秒,他用目光在詢問,她也用目光在回答。兩人之間的默契原來從未改變……
2009年7月17日,他們在當年的初戀之地普利茅斯舉行了婚禮。參加婚禮的人比他們想象的多了好幾倍,大家都希望能分享兩人奇跡般的“好運氣”。史蒂夫快樂得像要旋轉起來,而一襲白紗的卡門驚艷無比。她面對記者的鏡頭,娓娓訴說道:“我終于嫁給了我一直深愛著的男人。就讓我們的婚禮成為這段浪漫奇緣的頂點吧。”
(賈一星摘自《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