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師自通的鄉長

盧周來

99：1，怎么辦

假設你是某一個100人的集體的負責人，現在有一個決策，如果通過的話，可以為這100人中的某一個特定的人帶來200元收益，而給另外99個人每人帶來1元錢損失。如果這個決策用民主投票的方法表決，結果一定是“99票反對，1票贊成”，從而無法通過。但從福利經濟學的角度看，這個決策應該被通過——從福利改進的角度看，決策通過后會給群體增加200元福利，帶來99元損失，兩相抵消，仍有101元凈福利。而如果決策不被通過，大家誰都得不到什么，凈福利為0元。在這種情況下，作為負責人，你應該怎么做？

這就是公共決策經濟學中所說的“投票悖論”之一：使用“少數服從多數”的民主投票辦法進行公共決策，其結果可能會帶來凈福利的損失。在現實生活中，這樣的例子還真不少。

養蟹人與農戶

某條河岸邊有片灘頭地，分散在農戶手中。這幾年因為年年有或大或小的洪水，灘頭地根本就沒有什么收成，因此農民也沒太在意這片地，有的農戶干脆撂荒了。后來，鄉里將地全部收回，統一轉包給從外地來的一個養蟹專業戶，并對農戶給予了每畝100元的補償。農民們起初非常高興，因為他們在這片地上多少年也收不回幾個錢。但僅過了3年，灘頭地就出效益了，外地人開始賺大錢。農民們眼紅了，要求將已改成池子的地收回。鄉干部勸農民們說，你們不懂養蟹技術，收回了也沒有用，而且合同期當時一訂就是10年。農民們卻說寧肯荒了地，也不能便宜了外人。鄉干部們不知如何是好。

在這個例子中，外地來的養蟹人就相當于100個人中受益的那一個，而那些紅了眼的農戶就相當于受損失的99個——當然這只是在農民將發給自己的100元與養蟹人的收益進行比較的過程中產生的心理損失，實際上，在物質上農民們并沒有損失。如果鄉干部用民主的方法，肯定得聽占有人數優勢的農戶一方的話。但如果真聽農戶的，鄉干部就只能違約終止合同，這對該地的經濟發展是一個大損失。

不過這件事還是有了一個較為圓滿的結局。鄉長最后想出的辦法是：灘頭地繼續由養蟹人承包，但讓養蟹人每年再給農戶每畝地補償50元，而農戶在承包期內再也不能單方面要求修改合同。這個方案一出臺，農戶都沒有意見了。養蟹人一開始有意見，然而鄉長給他算了一筆賬：50畝河灘地，養蟹每年平均凈收益8萬元，現在給每畝增加補償金50元，也就是減少收益2500元，但如果不承包了，凈收益為0元。這樣一算，養蟹人就心服口服了。

“希克斯”與“卡爾多”

這個鄉長的解決之道恰好與兩位經濟學家的觀點不謀而合。一個是經濟學家希克斯提出的“希克斯標準”：如果一個方案出臺，在收益與損失相抵后，整體上仍能增進國家福利，那么決策者就應該想辦法讓這個方案通過。然而，像上面所舉的例子那樣，如果用民主投票的方法卻無法通過該方案，那該怎么辦呢？于是有了第二條標準，叫“卡爾多標準”。經濟學家卡爾多提出，任何一個方案要被通過，方案的受益者都要給方案通過后的受損者足夠的補償。就拿本文開頭的例子來說，方案要被通過，假設通過決策者協調，讓受益的那個人從其200元收益中拿出108.9元，補給另外的99人每人1.1元，這樣不僅彌補了他們每人1元錢的損失，而且還使他們每人凈得0.1元，因此另外99人也會對方案的通過投贊成票。而受益者在拿出108.9元錢后仍有凈收益91.1元。他雖然吃了點虧，但整體上仍有凈賺。這樣，既民主，也有效率了。那位鄉長不懂這些理論，但還是作出了正確的決策，想來應算是實踐出真知吧。

（慕青摘自《大科技·百科新說》2008年11月B，黎 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