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交通工具的發達,旅游成了老年人退休后的重要生活內容之一。只不過大多數人把自己交給旅行社,依約付款,然后跟著導游到某地進行了一系列流程參觀而已。有人調侃當今的旅游是“上車睡覺,停車撒尿,下車拍照,回來一問,什么也不知道”。這樣的旅游,可能還不如高臥在家看看電視里的旅游節目。
我在金陵老年大學文史系學習,邊讀書邊探訪文學家的居住地,邊旅游邊對照文學名著,眼前是作家筆下的實境,令人向往,而作家文中的虛境更讓我平添無限的情思與遐想。
第一學期,老年大學的老師滿懷深情地介紹了湘西出身的文學家沈從文,這激發了我進一步了解這位文學巨匠的興趣,促動我踏上湘西深處的大山。我來到茶峒,尋訪大師筆下如長卷般展開的湘西風情:沈從文、黃永玉就讀過的文昌閣小學;歷史久遠仍在使用的古水井;貼著生動對聯的人家;鐵索牽引的古老渡船和牽著毛茸茸小狗的小女孩……都在我的驚詫中被發現,這些都不在我的預料中,卻遠比那些早已在書本上被我看得滾瓜爛熟的介紹更令我雀躍。在沱江邊沈從文的墓地前,我久久地默立。這里,沒有碑文和墓志銘,只有一塊一米多高、未經雕琢、狀如云菇的五色巨石放置在山道旁。凝視著先生的手書:“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理解人。”
一年后,我讀了作家汪曾祺的小說《受戒》、《大淖記事》,滿紙煙雨,令人神往。汪曾祺說:“我的家鄉在高郵,風吹湖水浪悠悠。岸上栽的是垂楊柳,樹下臥的是黑水牛?!蔽仪叭ヌ皆L小城,走上一處高坡,終于看見了高郵湖的遠景。沒有船只,也沒有飛鳥,遠處的堤岸時斷時續,水天相連,浩浩淼淼,淡淡的煙霧水汽無形地籠罩著天地,半透明的湖水輕微地起伏著,似乎在呼吸。屬于汪先生筆下“讓人覺得有些荒涼,有些寂寞,有些神秘”的狀態。
回程轉向盂城驛,秦代就在這里設立驛站,也是高郵名字的起源。而作為僅存的最大規模的古代驛站,盂城驛的文物價值是獨一無二的。驛站附近已興建中國的郵政博物館。在驛站的西側,樓危屋傾的南門大街也在古建筑專家的精心設計下修舊如舊,重現明清風范。徜徉在這條青磚鋪地的古街上,分明又回到了汪曾祺筆下的高郵老城之中。汪先生有詩曰:“盂城建驛在何年?廨宇遺規尚宛然?!蔽以谒募鞠悴杈茦抢锱萆弦槐宀瑁穱L著大煮干絲,還點了蟹黃包子、野鴨菜包、翡翠燒麥、千層油糕,享受了一回高郵人的閑適和愜意。
在歷代文人中,我最喜愛蘇東坡。因此一到海南,我就直奔儋州,尋覓東坡貶謫之地留下的足跡。九百多年過去了,東坡開鑿的古井水清洌依舊,他結廬的桄榔林仍然茂盛。我分明看到了——他攬須而吟:“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忽然跨海去,譬如事遠游?!痹谒闪謳X聽驟雨擊打著萬壑巨石,想起詩人“千山動鱗甲,萬谷酣笙鐘”的意境??吹綔睾陀卸Y的黎族同胞,我記起蘇東坡在此曾開辦書院、勸導農耕、散發藥品。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保持獨立的想象,才是真正旅游。只有親身浸入其中,記憶才能得到升華,這樣愉快又充實的旅游,您不妨試試。
(責編: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