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如燈

田淑琛

那時我剛從師范畢業不久，被分配到西北一個山村任教。當地偏僻的地理位置加上經濟的不發達，很長一段時間里，我身上都被浮躁包圍著，曾一度想離開這個地方，去理想中的大城市實現我的人生夢想。

由于當地的教育人才很匱乏，周圍的村民一再勸留我，還把當時很奢侈的一部電話機裝進了我的住所，作為我與外界互通的唯一工具，就這樣我才勉強留了下來。

記得那是我婚后第=年一個冬天的早上，當我正利用周末休息時間在家里睡覺時，突然間，電話鈴響了，我接過來一聽，里面卻傳出一個陌生粗暴的聲音說：“你家的小孩在我的書攤偷書，被我們抓住了，你快過來!”話筒里還傳出一個小男孩的哭鬧聲和旁邊人的呵斥聲。

由于我和孩子不在一個城市，何況孩子才一歲多，心中便立即明白過來：肯定是有一個小男孩，因為偷書被攤主抓住了，而又不肯讓家里人知道，所以，胡編了一個電話號碼。

我當然可以放下電話不理，甚至也可以斥責對方，因為這件事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但自己是老師，說不定那個小男孩就是自己的學生呢。透過電話，我隱約可以設想出，那個一念之差的小男孩，一定非常驚慌害怕，正面臨著也許是人生中最可怕的境地。猶豫了片刻之后，我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對了，就這樣做。于是，我問清了書攤的地址之后，就趕了過去。

正如我預料的那樣，在書攤旁站立著一個滿臉淚跡的小男孩，十一二歲的樣子，而旁邊的大人們，正惡狠狠地大聲斥責著。我上去將那個可憐的小男孩摟在懷里，轉身對旁邊的攤主說道：“有什么跟我說吧，不要嚇著孩子。”在賣書人不情愿的嘀咕聲中，我交清了書錢，才領著這個小男孩離開了書攤，并看清楚了那張被淚水與驚恐弄得一塌糊涂的臉。我笑了起來，將小男孩領到家中，好好清理了一下，并說馬上到春節了，那本書是我遞給他的禮物，就讓小男孩離開了，臨走時，還特意叮囑道：“如果你要看書，就到阿姨這里來，我這里有很多書籍。”

驚魂未定的小男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飛一般地跑走了，再也沒有出現。

時間如流水匆匆而過，不知不覺間，10年的光陰，一晃而過，我早已忘記了這件事，依舊住在這里，過著平靜安詳的生活。

有一天中午，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我打開房門后，看到了一位年輕的帥氣男孩，露著滿臉笑容，手中還捧著一大堆禮物。

“你找誰?”我疑惑地問道。但男孩卻激動地說出一大堆話。好不容易，我才從那個陌生男孩的敘述中，恍然發現，原來他就是當年偷書的那個小男孩，10年之后，已經順利大學畢業，現在特意來看望我。

原來那一年他父親出了車禍，母親離家出走，他也因此輟學在家待了大半年，他一直渴望重返校園，渴望汲取知識，在那個書攤上看到了自己心愛的書，趁攤主不注意才有了偷走的念頭。而在那個冬天，我將那本書送給他，成了他一生中最珍貴的禮物。

聽到這里，我猛然一顫，開始暗暗慶幸，自己當年在一念之間所做出的決定，竟然可以影響到一個人的一生!望著男孩臉上幸福的笑容，我也笑了起來。

(摘自《思維智慧》2008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