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州經濟的“草根”模式

趙　菲

2008年12月6日，中國社會科學院發布了臺州模式研究成果，該成果提出，與溫州相比，臺州的工業化更具有內生型特點，即更依靠自身的資本積累和更加明確的制造業發展路徑的選擇。與義烏相比，臺州更加強調民營經濟的自主發展，即“草根”色彩更濃。

草根經濟存在內生制度優勢

臺州民營經濟被房寧教授比喻為“草根經濟”，占經濟總量的96％以上，是臺州迅速崛起的強大動力和臺州經濟發展的支柱。目前，臺州涌現出錢江摩托、星星冷柜、吉利汽車、飛躍縫紉機、蘇泊爾壓力鍋等一批中國一流企業和著名品牌，建立了9個在全國乃至世界都具影響力的先進制造業基地。

臺州企業多是以家庭為單位，以血緣為紐帶的家族制企業，發源于“草根層”的創業沖動。經濟學的主流觀點常常把家族制企業作為一種落后的產業組織象征，把它當作企業進一步發展的障礙。而臺州模式課題組專家認為，草根經濟具有內生優勢。

課題組張軍研究員說，經過改革開放30年的發展，這些草根的民營企業確實有很強的抵御市場風險的能力。草根企業決策成本比較低，誠信度比較高，凝聚力比較強，可以通過減息、讓利等內部機制的調整來延緩外部的沖擊。

“家族企業在競爭力方面是有優勢的，不像有的企業，股東之間動輒就會發生糾紛，由于特定的血緣關系，家族企業不大會形成股東之間的矛盾。家族整體利益的一致性使得各成員之間更容易達成共識，家族成員心理契約成本低，從而使家族企業具有較強的凝聚力。”課題組陳承新博士說。

至今，一些已發展成為現代化大企業的民營企業中，草根出身的老板們仍保留著股份合作制企業時形成的作風，樹立以人為本的辦廠理念，建立與雇員之間和諧的勞資關系等。金融危機中，很多民營企業家發揚了這種風格。在現在經濟困難時期，企業雖然困難，但沒有輕易裁員。

同樣，企業間也發揚了這種風格，據中共臺州市市委書記張鴻銘介紹，金融危機中，臺州企業相互幫助、“抱團過冬”，有很多為飛躍、寶石、吉奧配套的中小企業，容忍了大企業貨款的拖欠，幫助大企業渡過難關，也有效益非常好的大型龍頭企業，幫助下游小企業解套。

金融體系多元化發展

臺州的商業銀行體系由國有、股份、民營、農村金融等各類金融機構組成，此外，還有擔保公司、投資咨詢公司等非銀行金融機構。發達的民間融資也催生了臺州民營金融業，如今，小規模的股份合作信用社已發展為資產百億元、在全國城市商業銀行綜合排名居前列的商業銀行。面對臺州“小企業唱主角”的經濟格局，發達的民營金融業和靈活的金融創新機制為中小企業的發展注入了動力。

調研報告提出，臺州的30多個產業集群由若干龍頭企業和數萬個中小企業構成，融資難是制約中小企業發展的主要因素，而臺州多元的金融體系對利用社會閑散資金、緩解資金供求之間的矛盾以及對活躍地區經濟的發展起著巨大作用。

張軍教授特別指出，臺州中小企業多習慣于利用民間資本解決資金困難問題，其調研的90％以上的企業都有過民間借貸經歷。企業一般創建之初就向民間資本借貸買設備，買地租地，買廠房，然后在企業發展過程中某一階段資金鏈發生問題的時候，隨時向民間資本貸款。國有銀行最低貸款期限都是15天，同時要辦理填表、提供資產證明等很多繁雜的手續，還要等銀行進行資信評估，1天的時間肯定貸不到款，至少要兩天，很多中小企業經常會有3天、7天的訂單，第三天就要交貨，但是現在第二天還沒有錢。而溫臺兩地民間資本市場的發育程度高，融資效率非常高。

企業只要有訂單，經過核算還賺錢的話，就敢到民間資本市場進行借貸。張軍教授專門做過此類案例，比如企業主接到一個3天的訂單，第一天早上就到民間資本市場借錢，談好利息，中午馬上就能拿到錢，這個借貸基本上不出村，因為大家從小一起長大，借貸靠信譽，效率非常高。下午就到大的地方買到原材料，第二天24小時加班加點，把這批貨生產完了，第三天上午從收貨商得到貨款，中午就會馬不停蹄地把錢還上。這樣就只用了3天的利息，比起國有銀行最低貸款期限15天少付了12天的利息。

對中小企業來說，只要有訂單，資金并不成問題。正規金融機構不給貸款，他們可以到民間資本市場去借貸。調研資料表明，溫臺兩地民間資本市場規模在8000億元左右，民間手上有大量的資金。此次金融危機中，溫臺很多中小企業利用民間資本融資，解決經濟難題。

同時，溫臺有很多商會和行業協會。有些中小企業可以在商會里解決資金的問題。有些企業資金富裕，存在銀行利息很低，它也希望保值增值，通過行會間內部調劑，就可以解決其他企業資金困難的問題。

臺州解決資金問題的方式是多元的，除了金融機構、商會行業協會外，還有典當等方式。通過典當的方式可以做融資租賃以解決中小企業危機。

課題組專家建議，政府既要充分看到民間資本對經濟發展的積極作用，同時也要注意正確引導其發展，規范其經營行為。

政府“有所為，有所不為”

房寧教授認為，臺州模式中，政府的推動是非常重要的，民營經濟不可以放任自流，需要政府的正確有序引導，激發活力。調研報告中寫道：“從某種程度上說，中國和東亞的經濟奇跡得益于‘政府主導型的經濟發展模式，政府的職能不是‘守夜人也不是‘不作為，而是‘有所為，有所不為。”有所為，就是政府為企業成長做好服務工作，在宏觀上創造一個良好的創業和發展環境，微觀上，為企業鋪路搭橋，排憂解難。有所不為，是包容創新，在“看不清”的情況下允許試驗和失敗，尊重企業的自主性，讓企業自己走向市場。

“浙江省政府對于一個政府該管什么，怎么去管、該怎么解決這些問題，都有一套歷史經驗。不像一些省市，政府一介入整個經濟就死掉了或者缺乏活力了。”張軍評價。

對此，中共臺州市市委書記張鴻銘說，政府作為一種外部力量對市場運行干預過多，往往造成諸多問題。臺州的經驗是，政府相信群眾、依靠群眾、保護群眾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在發展的重要階段上，及時總結和推廣群眾創造的經驗，同時，對發展中出現的問題及時進行規范和引導，營造良好的創業宏觀大環境。例如，市場經濟體系中很重要的一個問題就是誠信，沒有誠信環境，經濟是很難發展的。所以浙江省政府首先提出來要建立“誠信浙江”，從政府開始做起。同時，還有建立“法治浙江”、“法制臺州”等等。市場經濟的大環境上需要政府管理，比如浙江省政府絕不會偏袒本省企業，而是按照市場經濟規則、法律標準，來營造法治氛圍，對各方面利襦的保護比較到位，大家才愿意到浙江做生意。

在當前金融風暴中，政府的作用就更加重要。張鴻銘書記提出，政府要努力維護企業穩定，企業穩定就是社會穩定，保企業過冬，就是保民生、保穩定、保發展。

同時，臺州市委、市政府對企業采取了“有保有壓”的態度。張鴻銘說，“臺州人是大氣的，我們提出，并不是所有企業都要保，幾家企業倒閉不足為奇，優勝劣汰，這是市場經濟規律。但是，政府也具有高度的負責感，成立了七大指導小組，把企業細分，專門幫助企業解困。對于效益好、形勢好的企業，鼓勵他們抓住機會加快發展、兼并重組、向上下游延伸。對于整體形勢還比較平穩的企業，加強預警指導和預警分析，預防市場風險，同時指導企業拓展新的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