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 塵
秋忙的時候,財和老娘在地里收紅薯。霜降一過,那些紅薯的葉子就蔫了,像財夜里做了春夢醒來的時候,想起夢里的情景,卻怎么也起不來。財把紅薯秧割了,用小犁穿了,卸了牛,也不管牛,讓牛盡情地啃地里的秧苗。有時牛還偷偷地啃一口紅薯,這時財坐在地頭抽起了煙,看見牛吃紅薯,就撿起土塊扔向牛。那牛卻也懂事,轉(zhuǎn)過身啃著薯秧。娘躬著腰收拾紅薯,過了好一會見財還不動彈,就喊:財,天不早了。財就應著,水牛一樣的嗡一聲,身子卻不動半分。直到抽夠了煙,才一拐一瘸地站起來。娘這時已扒出了很多紅薯。財剛忙活了一會,就有人站在地頭喊:財,過來,過來俺給你說個事。財站直了身,看見大華正一支腿搭在自行車大梁上。財說:什么事,你說吧。大華說:你過來。財說:什么臊事,還怕人么?財說著的時候,把家什一放,就慢慢地忽悠過來。大華神秘地說:還真是臊事,不,是好事。財扔了一支煙給大華,說:你小子還有好事。大華說:你看,你這人怎么不識好人心。財點了煙說:有屁快放,俺不得閑。大華臉一攮,說你這個人,活該守了三四十年,也不考慮考慮下一代。財聽了臉微微一動,繼而說:哪有這樣的好事,別拿俺開心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華說:你看,自己給自己過不去了,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我現(xiàn)在剛打聽了一個,你要不想那就算了。財忙說:別,別這樣,說著玩的,誰不急,可誰能上個瘸子。大華說:你看,又那樣了不是,只要有錢,什么事不能辦。財?shù)哪屈c家底,大華最清楚不過,娘都不知道他有多少錢。財知道大華有本事,大華的媳婦是外地人。財問:可靠不可靠,俊丑俺不管,關(guān)鍵得靠得住。大華說:你弟妹怎么樣,這不,都跟了我五年了,不也什么事也沒有嗎。人家那邊窮,咱也窮,但咱不缺吃不缺穿,啥,你都快奔四十的人了,你不發(fā)急,我都替你發(fā)急,大娘來了——財?shù)睦夏锖孟衤犚娏耍畔录沂蚕蜻@邊奔來,邊走邊說:華,能成嗎?大華騎上車就走。財問:得多少錢?大華已經(jīng)走遠了,邊騎著車邊說:過天再說,我走了。娘說:他怎么走了,不管花多少錢都行。財說:你過來干什么?娘就怔住了,像秋天的草,在秋風中干挺著。
大華的老婆是外地人,好像是四川人。五年前大華外出打工,回來的時候就領(lǐng)來了。大華每年都和女人去四川,半年或更長時間。有了大華的話,財覺得日子一下子有了盼頭。有盼頭日子也亮了。財把地里家里都收拾利索,大華說,過些天他就把人領(lǐng)來,還讓財準備了些錢。大華說:這筆錢給媒人,一部分作介紹費,另一部分捎給女方家人。
下第一場雪的時候,財跟大華去了縣城。那天的雪下得很大,財還猶豫了一下。大華說:看你個熊樣,跟人定好的,還能不去。財就跟大華去了,在縣城邊上的一個小旅館,財見到兩男一女。那女的三十多歲,頭發(fā)有些亂,臉色發(fā)黃,那雙眼始終都沒有怎么看人,卻也有幾分姿色。財猜想就是她了。大華拉了其中一個男人,出了屋嘀咕了半天,大華過來讓財把錢掏出來。四千多塊錢,財有些不舍,財看了看女人就掏出來了。大華問:怎么樣?財點了點頭,心里竟有些激動。另一個男人對女人說了些什么,女人才抬起頭看了看財。財感到女人有些害怕的樣子,以為自己嚇著她了,女人就朝財這邊走了走。大華拿了錢,對財說:你領(lǐng)她回家吧。財愣了一下,就這樣簡單,財問:就這樣了,沒有什么事?大華說什么事,你們先走吧,我等會再走。女人回到床邊,拿了包袱,怯生生地看著財,財感到她目光里有一絲驚恐。接錢的男人說:走吧,走吧,還管你吃。女人走近財,財伸手接女人的包袱,女人沒讓,財出了門,女人跟著。
雪花有些小了,但更密了。
財心里一直有個節(jié),覺得怎么就像買牲口一樣,他們是不是在騙他,財又覺得不可能。大華不會騙他的,而且女人的身份證頭兩天大華已經(jīng)給他了,現(xiàn)在還揣在他懷里。財回頭看看女人,覺得她和身份證的人有些不像,財想到自己也和身份證上的不一樣。財推著自行車在前走,女人就跟上來,財看著女人跟自己這么緊,心里就放下了。財說:陳,陳香梅。女人就站住了。財心里有些跳,財說:你叫陳香梅。女人點點頭。財再問時,女人就不再有反應了,只是機械地跟著他。財看著女人抱著包袱,以為她冷,財停下來把上衣脫給她。兩人不聲不響地走著,只聽見雪落下來的聲音,以及一些不規(guī)則的踩雪聲。財幾次說上車吧。女人看著雪大,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拐出了旅館巷道,女人扶著車后架,財讓女人先上,女人怕他騎不了。財看著她遲疑,就先把腿搭在車梁上。女人上了車,財騎車,騎得非常穩(wěn)當。雪天雪地,路上行人很少。財覺得這時只有他和她,財想和她說會話,但女人好像不想多說,一路上就這樣不聲不響地走著。
財怕被別人看見,覺得不好意思,好在下了雪,外面并沒有多少人。娘已經(jīng)把飯準備好了,看著財領(lǐng)來的女人,就一門心思地看女人,和女人說些平常的事。娘問一句,女人就答一句。女人好像害怕似的,聲音有些含糊,再加上口音不同,娘不管聽清沒聽清,都應著。財把自己的房間收拾好了,過來問娘做飯了嗎,得吃飯了。娘還想拉會呱,財說吃完飯再說,娘就去廚房準備了。財問:陳,陳香梅,你餓了吧?陳香梅點了一下頭,并沒看他,而是繼續(xù)打量著屋里,手里還緊緊地握著包袱帶。財說:給俺吧。財說著伸手去接,陳香梅遲疑了一下,財拿起包袱出去了。陳香梅站起來,看著財走向西屋,臉上有些不自然。
晚飯在一種拘束的狀態(tài)下完成了。娘還時不時地夾菜給陳香梅,陳香梅低頭吃著,娘一夾菜,陳香梅就不吃了。財說:娘,你干什么。娘就無可奈何地看財一眼。陳香梅見財說娘,就又端起碗。吃完了飯,陳香梅要收拾碗筷。娘一把奪過來,說:你歇著,俺來。娘屁顛屁顛地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財和陳香梅。他們都沉默了,偶爾財弄出些響聲,然后就干咳一聲。財見陳香梅動了一下,說:陳——香梅。陳香梅半抬起頭,看了財一眼,用手理了理垂在前額的頭發(fā)。財又說:到我屋里去吧。陳香梅沒動。財說:去看看俺住的地方。財看見陳香梅臉一紅,心里一下緊張死了。財都不知道是怎么站起來的,然后領(lǐng)著陳香梅去了西屋。
夜靜得只聽見外面的風雪聲。陳香梅想出去,財說你出去吧。陳香梅說她害怕,財就領(lǐng)著出去了。娘已經(jīng)熄了燈,財站在院子里跺著腳。陳香梅回來的時候想去東屋,可財?shù)哪餂]有留門,財說上西屋吧,財說這話的時候心里感到很美。陳香梅進了屋,財支支吾吾地說:你,你不愿意——就算了。陳香梅有些局促,財說:俺不逼你,你睡床上吧,俺再想辦法。財在屋里打了鋪,就躺下了,財始終沒有睡著,財心里想看來靠不住。陳香梅和衣而臥。過了一會,財想起了什么,就站起來。財怕驚醒了陳香梅,躡手躡腳地走到床前,剛要拉燈線,看見陳香梅還睜著眼,財嚇了一跳。陳香梅流著淚說:你想了,你想你就來吧。財慌忙說:俺,俺是來拉燈的,你,你別誤會,你要是怕黑,那就亮著吧。財躺下很長時間,還聽見陳香梅抽鼻子。
幾天就這樣過去了,女人白天陪娘說話,干些家務事,過得還真像一家子。財該吃飯的吃飯,該出去打牌的出去打牌。那些牌友們問財什么感覺,財嘿嘿一笑,說一個樣。財說這話的時候心里還是酸酸的,財表面上從來不帶什么表情。一到夜里,財就有些灰心,沒幾天,財就天天晚上出去打牌。有時半夜,有時天快亮了。陳香梅對財放下心,也總給財留著門,財想這到底是咋回事呢。
春節(jié)快到了,一些外出的人陸續(xù)回村,村里愈加熱鬧起來。有一天晚上,財在外面喝了酒,財心里有事,加上朋友們剛回家,一高興就多喝了幾盅。財搖搖晃晃地回來了,在茅房里解手差點跌倒,幸好扶住了墻。財心里惱火,喝酒的時候他們凈找些過癮的話說,財心里一股熱。進了屋,財看見陳香梅已經(jīng)睡了,屋里靜悄悄的,只聽見陳香梅均勻的呼吸。陳香梅仿佛從來沒有睡過這么香,財悄悄走到床前,發(fā)現(xiàn)她居然把毛衣也脫了,衣服蓋在被子上。財心里那股勁越升越高,財按捺不住心中的欲火,迅速脫了衣服,把燈關(guān)上,上了床。陳香梅覺得有人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財喘著粗氣,嗆鼻的酒氣似乎把陳香梅吞沒了。陳香梅感到又跌入冰窖,那些噩夢重又回到她身邊。直到財疲憊地從她的身體滑下來,她沒有動,眼里的淚水涌出來。財看著她問:你怎么了,不舒服。陳香梅才輕輕抽泣起來。財說:對不起,俺喝多了。陳香梅說:你們男人都一樣。財沒再說什么,下了床,又回到自己的鋪上。陳香梅說:做都做了,還裝什么正經(jīng)。財說:對不起,俺真的喝多了。陳香梅說:哪個男人不這樣,反正就這樣了,你過來吧,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是你的人了。財說:你別那樣說,俺本來不想逼你的,俺想讓你過幾天舒心日子的,然后——陳香梅說:然后怎么,然后再把我賣給別人,是不是。本來我以為你是好人,現(xiàn)在看來你們都是一路貨色。財不再說了,財怕越說越說不清。反正自己已經(jīng)犯了錯,說也無用,財坐在鋪上抽起煙。
財一夜未睡著,財?shù)谝淮问吡恕j愊忝纷诖采希恢卑底粤鳒I,偶爾還抽泣幾下。像夜里的幽靈,伴著一明一滅的煙火。
過年的時候,財給陳香梅買了一身衣服。從那天晚上以后,陳香梅換了個人似的,表現(xiàn)得極為出色。把家收拾得干干凈凈,見人就主動說話,嬸子大娘叫得可甜心了。財?shù)男﹂_了懷,說自己攤上了個好媳婦。財自從那天之后,再也沒碰過陳香梅。
日子水一樣滑過。轉(zhuǎn)眼到了春耕的時候,財才從牌桌上下來,一門心思地準備春耕。財這些天對陳香梅不冷不熱,陳香梅倒是對財好了,夜里主動找財,可財卻不買賬。這天陳香梅又主動找財,財還是有些不答理。陳香梅脫光了衣服,鉆進財?shù)谋桓C,財有些不知所措。陳香梅開始摸索著解財?shù)难潕?,并把財?shù)氖址旁谧约旱男厍?。財終于又行動起來,迫不及待地褪掉陳香梅唯一的內(nèi)褲。兩個人都急切地尋找著對方,財感到這次不同于上次,陳香梅也努力地配合。
事后財問陳香梅怎么主動找他。陳香梅說,那次我錯怪你了,你是好人。財感到完整地做了一次男人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財整好家什,備好牛,就下了地。往年這個時節(jié),財都收拾完了,今年財出來得晚。出了村財感到,一個冬天沒有到野外,那些向陽的坡地,一些小草都竄出來了。財覺得有些懶了,春天的陽光溫暖而寂靜,財想春天真是個好季節(jié)。財決定過些日子帶著陳香梅來郊外看看,看看咱沂蒙山區(qū)的風景。
快到晌午的時候,財正一邊耕著地,一邊哼著曲。老遠就有人喊,財還以為不是叫自己的。可老遠一看,滿地里就財一個人耕地。來人是鄰居狗旺嫂子。財說:嫂子,你喊魂啊。狗旺家的停了自行車喘著粗氣說:財,趕緊走,趕緊回去。財說:你急的,干什么。狗旺嫂子說:快,你媳婦要走,回去晚了見不著人了。財急了,扔了犁就抓了自行車走了。狗旺家的說:家什,?!斦f你先看著,財飛快地騎車回家了。
娘坐在門口,門鎖上了。娘正氣得不行,門外好幾個人。財說:人呢?有人說:差一點,虧你娘發(fā)現(xiàn)得早,鎖屋里了。財說:開門。娘沒站起來,說:你沒有鑰匙嗎?財放了門,陳香梅正坐在屋里,跟前放著來時的那個包袱。財說:你要走?陳香梅盯了一眼財。財猛地大喝一聲:走啊,你走??!陳香梅就哭起來,依然坐著沒動。財說:拿來。陳香梅抬頭看了一眼,財說:把身份證拿出來。陳香梅許久才把身份證掏出來。財在半路上沒摸著身份證,知道昨天晚上陳香梅使了個美人計。
夜深了,來財家閑坐的人終于散去。財一個勁地抽煙,財似乎還聽到眾人的勸詞。有人說財?shù)煤霉芄埽虺龅南眿D揉出的面,有人說得哄著點。陳香梅一直蜷縮在墻角,財則悶著頭抽煙,煙在昏暗的燈下一明一滅,弄得財很是傷心,財想這個女人怕是養(yǎng)不住了。陳香梅站起來,財見她站起來,也呼地站起來。陳香梅說:俺出去。財心里有氣,說干什么?陳香梅說解手。財跟了出來,一直跟到茅房。財看著女人解褲帶,陳香梅停頓了一下,財向后退了退,其實夜里什么也看不見。陳香梅蹲下身子,財轉(zhuǎn)過頭,聽見陳香梅急切的聲音。進了屋,兩人都不說話。財坐下又點了煙,狠狠地抽了口,嘆著氣吐出來。陳香梅說:大哥。財沒反應。陳香梅聲音有些嗚咽:大哥,我對不起你,可俺想家,俺已經(jīng)兩年沒回去了。財動了下,僅僅是動了動。陳香梅接著說:我有兩個孩子,俺兩年沒見了。財感到心里被什么撞了一下。陳香梅嗚咽出聲:孩子才六歲呀。陳香梅哭出來,聲音有些斷斷續(xù)續(xù),像這兩年的苦水,想倒出來,卻又含著。財站起來,繼而又蹲下身,然后把煙就在地上捻滅。陳香梅嚶嚶地哭著,財終于說話了:你要哭你就哭吧。陳香梅抽泣了一會卻又止住了,陳香梅看了看財說:大哥,你不怪俺吧。財說:這事,你看,這事。陳香梅說:你是不是感到被騙了。財說:沒吶,沒有。陳香梅說:大哥,你是被騙了,我也是被騙了。他們是不是說我要在這邊找一戶人家。財應了一聲。陳香梅說:他們是騙子,他們把我當作誘餌騙了好幾家,然后把我——陳香梅又哭起來,最后他們不想玩了,把我轉(zhuǎn)給你。財感到頭一下子大了,財呼地站起來了。陳香梅說:大哥,你干什么?財氣得直罵:娘個蛋,俺去找他,敢騙老子。陳香梅說:大哥,你坐下,我還有話,你的朋友也是被騙了,他根本不知道。
夜更深了,陳香梅把前前后后都跟財講了。財說:你這么相信俺。陳香梅說:大哥,你是個老實人,這么些天了,我也感覺到了,像你這樣的好人不多了。財說:你,你別說了,明天你就可以走了。財有些難過,財甚至把難過當成了反感。他倒不是心疼花了這么多錢,他受不了既花了錢又上了當,畢竟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陳香梅說:大哥,你真放我回去,你要真放我回去,我一定把你花的錢寄給你。財說不用了,你也不容易。雞叫了,屋里似乎一下子亮了,兩人陷入沉默。
盡管財說過讓陳香梅走,但對他來說還是太突然了,尤其是娘那邊怎么能說出口。財讓陳香梅再等兩天,等娘的心情緩和一下再送她走。這兩天陳香梅里里外外收拾個不停,但娘始終放不下心,把陳香梅盯得很緊。晚上財跟娘說:陳香梅不走了,明天就和他到鎮(zhèn)上把婚訂了。娘說得去村里開證明。財說開好了。財還真拿了一張字條讓娘看了,財想反正娘不識字。娘看了看臉上有了笑,說:這下俺就放心了。
春天的早晨多么美好,鳥語花香,財院子里的櫻桃樹開滿一樹花。娘準備好飯,財胡亂吃了點就去推自行車。財雖然腿有些殘疾,但這并不影響他的行動。陳香梅拿了包袱,兩人就出了門。陳香梅走出門的時候,眼里流下了淚。財說:走吧,到時讓娘看見就不讓走了。陳香梅說:大娘真好。這話在陳香梅嘴里說出來,財感到有些奇怪,頭些日子娘對陳香梅防賊一樣。到了縣城,財把自行車找地方存放了,兩人上了去臨沂的客車。財決定把陳香梅送到臨沂汽車站,直到她坐上長途車。路上財還發(fā)了會呆,財想回家怎么跟娘說。陳香梅說大娘已經(jīng)知道了。財很驚訝,陳香梅說大娘問她的事,她就說了,大娘很同情她的遭遇,因此她就讓她走了。要不然出門的時候背著個包袱,大娘怎么不問呢?財明白了,財覺得娘真好,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理解人。
財在汽車站買了票,把票和身份證一塊遞給陳香梅。陳香梅流下淚,大哥,你真是個好人,還有大娘,你替俺問個好。財說:上車吧,裝好身份證。陳香梅說:你怎么辦?財說:你放心走吧,俺得回家了。
財看著陳香梅上了車,就轉(zhuǎn)身走了。財想得趕緊回去,都過了春分了,地還沒有翻完,再有半個月就得種花生了。地不能耽誤,季節(jié)不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