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選

三　石

年底，馬躍開著寶馬回了村。

六年前，當了10年村長的馬躍落選了。黑三憑著每家每戶一個豬蹄，當上了馬山村海選以來的第一任村長。馬躍一氣之下去了上海，干起了他的老本行，開米粉店。六年來，從開始的不到20平米的米粉店干起，成了擁有13家分店和兩家榨粉廠的老板。

很多人都到馬躍家，抽著馬躍發的中華煙，欣賞著馬躍的寶馬。馬川也來了，但不像其他人那樣湊熱鬧，獨自坐在一旁的木凳上。

馬躍看出馬川有話跟他說。

人走盡了，馬躍坐到馬川身邊，發一根煙給馬川。馬躍問，這幾年，還好吧？

馬川苦苦一笑，跟黑三這樣的人一起，好得了么？

馬躍又問，你不是支書么，管不了黑三這小子？

馬川說，黑三說他是村民選的，憑什么歸我這個支書管。

馬躍不吱聲，他理解馬川的難處。跟馬川共事好幾年，清楚馬川處事穩重、性格懦弱，而黑三卻不是善良之輩。

沉默了一會，馬川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馬躍說，有什么話你就說吧。

馬川說，眼下，村里又在換屆選舉。

馬躍答，知道。

馬川說，我們想請你出馬競選村長。

馬躍笑著說，我不參加，每年萬把塊錢，還頂不了我幾天的收入。

馬川苦笑，也是，你現在是大老板，寶馬車都開上了，還會稀罕這個村長。嘆聲氣，接著說，只好由得黑三這小子去折騰了，反正也不影響你馬老板發財。

馬川起身，也不說句告辭的話，走進夜幕中。

馬躍想叫住馬川，但終究沒有。

馬川走了以后，馬躍的心情卻好不起來了，仍坐在角落里抽悶煙。正抽著，又有人來家里，不見其人，先聞其聲，馬老板在么？

來人卻是黑三。

黑三拍著馬躍的寶馬車，嘴里說，到底是大老板，這車，價錢可不低。

馬躍說，比你的保時捷要差不少。

黑三說，我那是越野車，你這可是豪華版的寶馬。

馬躍不想跟黑三多說，甚至沒有讓黑三進屋，話中帶刺地說，村長，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找我有什么事吧。

黑三說，也沒什么事，一來聽說你馬老板回來了，我這個村長總該來看望一下；二來村委會選舉過幾天就要投票了，請馬老板支持一下。說著，將挾著的兩條中華煙遞給馬躍，一點小意思，別謝我。

馬躍沒伸手，謝謝村長，抽你的煙，我這個小老百姓可受不起。

黑三的臉色霎時就變了，馬躍，我可是給足你面子了，人家都是一條極品金圣，你可是兩條中華。

馬躍仍不接，臉色也沉了下來，你拿回去吧，兩條中華，我還買得起。不送。說完，馬躍回了屋。

黑三顯然沒有想到馬躍會不給他面子，足足愣了有小半分鐘，待緩過神來，手一揮說，沒有張屠夫還吃帶毛豬了，你馬躍不選我，其他人不照樣選我。

黑三走了以后，馬躍的心情更是壞到極點。父親說，跟這種人生氣，不劃算。

馬躍問，黑三這幾年做什么事這么有錢，每人一條煙得不少錢，花這么多錢當這么個村長，有意思嗎？

父親點了根煙說，有沒有意思我不知道，但是村里人都知道，這幾年，縣里搞城市建設，村里的地賣了不少，但老百姓得不多，倒是黑三發了財。父親嘆了口氣，接著說，黑三在村里可霸道了，什么事都是他說了算，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由得他猖狂。

馬躍又問，不是馬上選舉了么，大家不選他不就行了？

父親說，人家有錢有勢的，每人一條煙，能不選人家么。

馬躍還問，就沒有人跟他競爭？

父親無奈地說，我們村里，誰有實力跟黑三競爭。

馬躍不再說話，悶頭抽煙，邊抽煙邊想著心事，想了很久才說，由不得黑三這小子胡作非為的。

夜深，馬躍敲開馬川家的門。馬躍說，我想好了，參加村長競選。

馬川疑惑地問，你說什么？

馬躍口氣很堅定地又說了一遍，我想好了，參加村長競選。

馬川跳了起來，太好了，馬躍出馬，一定馬到成功。

馬躍冷笑一聲說，我就不信，六年了，鄉親們還分不清好歹？我馬躍還能輸給黑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