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皮”同樣精彩

高 雪

摘要:小說畫皮受到儒教和佛教的雙重影響,在這兩種思想的滲透影響下,作者塑造了最具代表性的中國傳統婦女形象,揭示了戒色止淫這一主題思想。當代改編自聊齋畫皮的電影版畫皮幾乎顛覆原作,在人物設置主題意蘊等方面都做了很大程度上的創新。為何完全不同的畫皮故事都獲得成功都為大眾,最后對這一問題作出初步探討。

關鍵詞:畫皮婦女形象顛覆原作主題意蘊

《聊齋志異》中的畫皮故事大家耳熟能詳且不多言。對于小說畫皮的主題思想后人給予過不同探討,其中聊齋的研究專家馬瑞方教授的觀點成為主流,他認為畫皮有這廣闊的哲學蘊意:善良的人常受表面現象的迷惑,不知道世界上不僅有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更可能在美麗的外表后隱藏致命殺機。挖掘文學作品更深層次的哲學意味當然無可厚非,但是我就文本和作者的生活背景看不到如此深厚的哲理。即使前人揭示畫皮主題者很多,這里我還是簡要談談自己對畫皮主題思想的認識。就小說文本有兩個問題引起我的注意。第一,作者以批判的態度寫王生。明清兩代戲曲小說中出現的書生無數,但是總體上看,這些書生形象并無太大區別。他們儒雅風流學識淵博,對待愛情懷有一顆赤子之心。以當代眼光看待這些書生,他們身上是有一些諸如懦弱不負責任等缺點,但是作者們意并不在此,那也只是后人對書生形象的解讀。而作家們在塑造這些書生形象的時候,對他們的態度要么贊揚要么同情。而蒲松齡對待書生王生,卻一反常態,字里行間明顯對王生的批判,把它塑造成一個猥瑣不聽別人勸阻的好色之徒。后來還讓他自食惡果,被妖精掏心而死,當然最后又被救活那是后話。我認為這里作者這樣寫王生意并不在塑造一個讓人唾罵的書生形象批判書生,而是以此為引子重在塑造王生的妻子陳氏。《聊齋志異》中除王生外,有很多其他的書生形象,作者大都是懷著同情的態度訴諸筆端的,不可能會獨在此篇中轉換態度,而僅僅是以此為鋪墊重在塑造陳氏。陳氏明知丈夫看上了別的人,還一邊好言相勸一邊幫著保守秘密,后來丈夫自食惡果,陳氏悲痛萬分為救丈夫不惜忍受百般凌辱甚至吃下乞丐的濃痰,堪稱一位感天動地的模范妻子。縱觀整部《聊齋志異》,蒲松齡懷著對女子的崇敬和喜愛之情,來表現中國柔弱女子的堅強和摯愛。這當然與作者本人的生活經歷有關。蒲松齡一生窮困潦倒七次落榜,可謂郁悶終生,可他的妻子劉孺人一直以一個女性的堅韌在背后默默支持著丈夫撰寫聊齋志異。所以,蒲松齡對妻子的感激之情就訴諸筆端,訴諸在像王妻這樣的幾百個女性身上。在她的身上體現了濃重的儒家觀念。處處為丈夫考慮,對于丈夫的花心不表現出任何不滿情緒。夫為妻綱已經決定了陳氏的思想和行動不可能是別的。“三從四德”下的產物是翩翩的賢惠。蒲松齡把中國傳統婦女形象的特點發揮的淋漓盡致,光彩奪目。

第二在小說的最后有這樣一段頗為分清的慷慨陳詞“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為美。迷哉愚人明明忠也而以為妾。然愛人之色而淫之,妻亦將食人之唾而甘之貽。天道好還,但愚而迷者不悟耳也哀也夫!” 這幾句堪稱經久不衰的警世恒言,點名了故事的真是主題——“戒色止淫,點悟蒼生”。這與佛經中有關議論極為相像,這也反映了時至清代,佛教思想經過千年流傳以在很大程度上為中國人接受。儒家思想和佛教思想滲透于小說的字里行間,意在揭示戒色止淫的主題,在解釋這一主題的過程之中主要塑造了一個有著中國傳統思想美德印有儒家文化思想的婦女形象。

再來看看現代版電影畫皮。從小說《畫皮》到電影《畫皮》,不僅僅是一個從語言藝術到視覺藝術的過程,更是一個基于不同的時代文化和觀眾心里的藝術創作過程。可以這樣說電影畫皮僅僅借用了題目而已,其他如時空背景人物設置主題意蘊都是完全的創新。新版畫皮已從一個“戒色止淫,點悟蒼生”的說教故事演繹成一個感人肺腑的現代愛情故事;由小說中著重塑造王妻這種人物設置轉向了多個形象塑造的人物設置。

與其說電影《畫皮》是根據《聊齋志異》改編的不如說是另一個版本的畫皮故事。為什么電影畫皮對小說畫皮的完全顛覆并沒有引起觀眾的反感反而贏得更多的喝彩呢?我認為主要有兩方面的因素。第一,電影畫皮畫的這張皮是符合當代需要的。杜建華曾經說過:“重要的不是故事敘述的時代,而是敘述故事的時代”。這正如達爾文所說的“適應”。作為封建末世的明清時期,世風日下人情淡薄,人性中惡的成分也來越多顯現出來,蒲松齡對此做出批判,同時儒家思想和佛教的影響在當時已經是深入知識分子的骨髓,所以故事中自然流露出說教的意味和儒家的傳統思想,而這在當時也是被接受的。在當今這樣一個繁榮的時代,雖然物質文化精神文化讓我們享用不盡,但是后現代的不確定性和破碎感以及經濟高速發展帶來的社會人心的浮躁讓人心中充滿疑惑,真愛是什么成為一個時代的話題,尤其是現代社會家庭事業愛情困擾著當代人。而恰在此時畫皮觸動了人們的心弦,演繹出一劇愛的悲歡離合,以情的至上給出了答案。這部電影在引領人們反思傳統倫理道德、樹立新的倫理或價值標準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對于這兩種不同的主題,難分高下,因為人性中本來就存在著善與惡,但在不同時期我們畫出哪一張皮確實可以做出選擇的,應該說不論是《聊齋畫皮》的作者還是電影《畫皮》的編導都畫出了適合自己時代的“皮”;第二,這部電影的成功還得益于另一個因素即人們對于“古雅”的追求。古雅之美最初是由王國維作為一個概念提出并加以論述的。王國維認為,古雅美不是自然美而是人工造就的美,它不存在于藝術品的內容而存在于藝術品的表現形式之中。王氏還指出,古雅是相對的,古人作品的形式,古人不覺其古雅,只有后世人才會產生古雅的感覺。這就意味著,后代的藝術家由于自己對古代藝術品的欣賞經驗而認為古代藝術品表現形式是美的,他們賦予這種表現形式以獨立的價值,在自己的藝術品中進行模仿。電影畫皮對古代小說的改編正是基于對古雅的追求,并且造就出意想不到的藝術效果,人妖之戀,悠遠神秘的畫皮故事都為這個完全現代意義的愛情故事蒙上一層古雅的美,這也是電影畫皮比其他愛情題材電影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