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甘寧邊區工人的旗幟

繆平均

1939年秋天，趙占魁同志就被陜甘寧邊區政府樹為模范工人，當時他在農具廠做化鐵工作。之后，任翻砂股股長又多次受獎。1942年，邊區總工會開展“趙占魁運動”，號召全邊區工人向趙占魁同志學習。當時他在農具廠親自領導這一運動，任“趙占魁運動委員會”主任，獲得很大成績。1943年又被評為邊區特等勞動英雄。后在邊區工藝實習場任翻砂股副股長。他一貫以新英雄的姿態，站在建設邊區的最前線，成為邊區工人的一面旗幟。

1947年3月間，我軍暫時撤離延安時，趙占魁同志在保衛邊區的戰斗中，更加表現了老當益壯的積極精神，在非常困難的條件下，他能想出辦法自燒焦灰，趕造出大批手榴彈供應前方。一般工人在自己工會主任趙占魁的影響下，工作情緒非常高漲，無人再計較每天幾小時的工作制度，只要一有任務就徹夜不停工作著，由于趙占魁同志積極帶頭，一部分家屬(30多個婦女)也由他領導起來參加翻砂工作。

半輩子過著牛馬生活

趙占魁同志，1896年出生在山西定襄一個貧苦農民的家庭。他在小的時候，祖父只留下墳地一畝，土房七間，但到父親手里，這幾間破房已兩百吊錢抵押給人家了，那時因祖母去世，沒錢埋葬，他父親被逼得沒法子，就流著眼淚，寫下那張契約，死人雖然埋葬了，兩百吊錢的高利貸卻壓在活人的肩上。要是搭不上利錢，債主就隨時叫你從自己的房子里搬出去。為了生活，為了給債主搭利錢，迫使一家人都過著牛馬生活。趙占魁弟兄四人，倆個哥哥都在給人家當長工，父親在外做著泥水匠，就連家里斑白頭發的老娘，也同樣離開家給人家洗衣做飯，以掙幾個工錢養家糊口。趙占魁在家里排行老三，從12歲起給人當雇工，雖然全家勞動，但得來的血汗錢，除了還高利貸和繳納房租外，所剩無幾，每天只能吃上兩頓紅高梁窩窩，一而他四弟卻因家中無法養活，自小就送給人家了。

趙占魁17歲那年，父親被坍下來的破窯洞壓死了。他二哥聽到這一消息，便連夜奔去照料，不章又在途中過河遇險，被水淹死了。這兩起慘痛的事情，特別刺激著趙占魁的心，他心里暗暗掙扎著，想突破這窮困的牢籠。于是就在這年離開了家，去給一個鐵匠當學徒，終年伴著風箱鐵錘，漂流在山西省的天鎮、陽高一帶。封建社會的學徒生活，真是想象不到的痛苦!晚上別人都睡了，學徒卻不能早睡，而早晨天不亮就得先起床。有一次趙占魁病了，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師傅仍叫他拉風箱，拉不上勁，又挨了師傅兩腳。這樣天天筋酸骨痛，一年得不到片刻休息，但全年工資才有12塊銀元，剛夠買五、六斗高粱，而且三年時光，只是給師傅拉風箱輪鐵錘，沒有學到一點手藝活。

1916年，山西境內鬧瘟疫，鐵匠散伙了，趙占魁只得流浪回到家里，隨后又到太原當泥水小工，這時他已20歲，后來在太原銅元廠提煉部學徒，干了八年。29歲到兵工廠學翻砂，又干了六七年時間。每天工作12小時以上，工資最多的時候，每月才12元錢，扣去伙食房錢，哪還有多少剩余呢?工頭拿工人不當人看，動不動就罰工錢，上工遲到5分鐘，三次就罰半個工；病了不但沒人管，請不下假曠了工，一天就要罰三天。趙占魁是老實人，又因為那可怕的失業影子，在威脅著毫無保障的生活，迫使他當牛做馬，雖然這樣，到1932年工廠減縮，他既沒人情，又沒錢活動，還是被減掉了。37歲這年，就是他失業整一年的時間。在他38歲時，好容易才在同浦路介休車站修理廠當了名鐵匠，一干就是三年，每月工資只有九元錢，趙占魁30歲時結了婚，可是妻子也得給人當雇工，或到車站上去抬煤渣，才能維持生活。1938年春天，日寇占領了同浦路，他又和妻子在日寇的鐵蹄下失散，隨后便跟著鐵路工人一起，流亡到西安。這時，他聽說延安是共產黨領導的地方，是工人們的天堂，1938年5月便由一位鐵路工人的介紹，進了安吳堡青訓班，不久；就來到了延安。

夢想的家找到了

來到了延安，趙占魁就進了抗大，在工人隊學習。果然是一個自由幸福的地方啊!真使他連做夢都沒有想到，過去活了40歲，當了半輩子牛馬，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認不會寫，而今竟一個錢不花，管吃管住，進學校學本領!所以他積極學習，進步很快，在討論會上發言，他常拿過去的苦難和當時延安的幸福生活比較，舊社會的黑暗和罪惡使他痛恨極了!他常常說：“過去我的血快要被人擠干了，而今42歲，才找到自己夢想的家!”

特別使他感動的是，部隊首長的關心與同志間親如兄弟的友愛。當初部隊首長常常找他談話，問寒問暖，每當身體有不適時，就請來醫生檢查看望。這一切使他仇深受鼓舞，他常同大家說的一句話是：“什么人待咱們這樣親熱過?共產黨的首長，真像咱的親娘一樣!”趙占魁生活在革命的大家庭處處表現得很好，積極苦干，忠實革命，組織上看他夠得上一個黨員的條件，就派人找他談話，問他入黨的意見。他一聽心情萬分激動，對那位同志說：“黨還要我這樣的老漢嗎?我又大字不識一個，只有一雙骨瘦如柴的手呵!”

其實，何止是他的手，連他的身體也因在舊社會里過度勞動，營養不良，落得那樣干枯的樣子了。這時，部隊上的首長安慰他說：“老趙，無產階級革命就是靠一雙手來創造光明的新世界的!”聽了這句話使他非常興奮，堅定了他的信心。1938年12月20日，趙占魁同志就成長為一名光榮的共產黨員了。到了1939年春天，毛澤東號召全邊區開展大生產運動，抗大缺乏工具，趙占魁同志馬上提出來，自己開爐灶打，于是集合了幾個工人，修起了三個爐子，半月的工夫，就打出了二百把镢頭，三百把鋤頭。有一次他和一起干活的一位同志拔到領導說：“我是工廠黨員，我想多為黨出點力。我會打鐵，我就去打鐵，為黨號召的大生產運動解決生產工具吧!”抗大領導張浩同志耐心的勸導了他許久，叫他再好好學習。到六月間，邊區政府為了發展生產，創辦農具工廠，調他去當翻砂工人，他高興地說：“我這可有了為黨出力的時候啦!”當他跟另外三個同學離開學校的那天晚上，抗大領導張浩同志又把他們叫去，親切地叮嚀他們說：“工廠是公家辦的，但它是為工農勞苦大眾服務的，也就是工農大眾自己的工廠。你們都是主人，要好好干，好好愛護工廠!”趙占魁就把領導這些親切的話語，一個字一個字地牢記在自己的心里，并且變為他的實際行動。

努力工作從不叫苦

趙占魁來到農具工廠，開始在翻砂股當化鐵工人。由于積極負責，不久就當了翻砂股的股長，一直工作了四個年頭，化鐵時都是他親自操作看爐。化鐵是一種極艱苦又很重要的工作。特別在夏天的時候，站在一千度以上的熔爐旁邊，頭上又被炎熱的太陽曬著，還得穿起棉衣(代替石棉衣)，汗水不停的往下滴著，吃飯的時候也不能停工的，別人是一面吃飯一面工作，可是趙占魁同志卻連飯也顧不得吃，他說怕誤事。常常這樣堅持不停工作12

小時以上，他雖已40多歲的人了，可是當他工作起來卻像一個青年人，他總是那樣愉快而沉著。瓜子形的臉孔，常帶著笑紋。看到爐里的鐵水，爆著耀眼的火花，一會兒就變成了犁、鏵、車圈，這就是他辛苦工作的勝利果實，每當看到這些，他就忘記了疲倦，努力地工作，從沒叫過一聲苦。平時，他總是在打起床鐘前就起床了，上工比別人早半小時，下工時他讓別人先走，然后到工場巡視一周，看看有沒有人把工具亂丟亂，放，要有，就一件一件地放好。他愛護工廠，像愛護自己的家一樣。他常對工人們說：“工廠是公家(邊區政府)辦的，同時也是咱們自己的，與過去在外面干活不同。”所以每遇下雨下雪，不論是白天黑夜，趙占魁二一一定把大家叫起來，領著頭把院里的工具、成品都搬進房子里，一點不讓機器工具遭受損失，搬不動的就用油布蓋好，他從來沒有計較工資，本來按照規定，加工時另加工資的，可是他不要，并說：“過去在外邊工作，費死了勁出的是牛馬力，還時常餓肚子，現在為革命工作，有吃有穿，生活這么好，還要那么多錢干啥，呢?”他平時也很少請假，有了病也不肯休息。

1941年春，他病得厲害，一個星期不能起床，高燒又加頭暈。一天工廠要開爐，怎么辦呢?就由他的學徒工李榮貴來看爐，可是李榮貴加鐵加得過多，爐里化成了一個三四百斤重的鐵疙瘩。趙占魁一聽、到這一消息，便馬上從床上掙扎著起來，拄著一根棍子，來到熔鐵爐旁邊，但自己站立不住，就坐在地上看了一天爐子。把那天的任務完成了。

1940年4月，他幫助別人試驗彈花機，不小心把一個指頭軋壞了。軋出了兩塊碎骨頭，大家勸他休息，他不肯，自己把手包上，又用另一只手照常工作起來，后來他那個手指頭還伸不直，就是當時遺留下的殘疾。1940年5月，有一次他熔爐時，因為坩堝壞了，那十幾斤重的一坩堝銅水(溫度在干度以上)一下倒在地上，有一部分潑在他的右腳上，腳面立馬就燒成焦黑一片，那痛勁可真是要命呀!可是，趙占魁一聲痛也不叫，而且也不要別人扶，自己走到醫務所去包扎了。這種精神，可說只有戰場上那些“輕傷不下火線，重傷不叫苦”的戰斗英雄們，才能夠和他相比。后來工廠把他送到中央醫院去治療，延安各界聽到這一消息之后?許多機關、學校和工廠都派人去慰問他。黨中央領導鄧發同志也親自去看望他。勸他好好休養，他收到的慰問品，簡直擺滿了兩桌子，另外還有15000元錢，可是他把這15000元錢，全部捐獻給了前方的將士。他說：“前方有許多同志在流血，比我更艱苦的同志多著呢，我這些傷不算啥!。”到六七月份，時局緊張，當時他的腳還沒好，正在醫院治療，他就馬上要求出院。為了保衛邊區；就帶著傷來到他的工作崗位上了，在組織上提出慰勞前方將士的號召時，趙占魁又把自己積存的5000元錢、兩雙鞋子和兩條毛巾、十條肥皂，捐獻出來，在他的影響帶動下，工具加工廠的勞軍捐獻，達到16萬元之多。

他處處嚴格要求自己，表現了為革命愛護工廠的忠誠。一次有個漢奸特務分子，混進工廠，企圖搞破壞，鼓動思想落后的工人怠工罷工。趙占魁當時雖然沒有識別出那個反革命的真面目，但他主動站出來，以一名共產黨員的身份起來斗爭。他把個別思想落后的工人爭取過來后向組織上匯報了這個反革命的事實，領導做了認真調查，最后對這個混進工廠的反革命做了嚴肅的處理。為了改進技術，提高產品質量，趙占魁下了苦功夫，時時處處不斷細心研究工作中的難題，拿化鐵來說開始時一斤焦炭只能夠化一斤鐵，后來慢慢改進后，就可以化到二斤半了。在成品的損耗比率上，由過去60％減少到25％。又比如翻砂，最初用十分之三的焦炭面，而翻出的犁鏵沒有光澤，后來改用十分之三的石炭面，既省了錢，又使鏵面光滑好用。再如化銅的罐子，是用坩土自造的最初一個罐子只能化二次到三次銅，后來經過幾次改進技術，可化到六次，提高了一倍以上。

一心為革命培養人才

在趙占魁的心里，有著這樣一種信念，“多教會一個學徒生，就為革命工作多增添一份力量!”他常對學徒們這樣說到：“我一定認真地教，而你們必須認真地學，邊區跟外面是根本不同的兩個天。”每次開爐的時候，他總是一面工作，一面指點著叫學徒實際練習。什么時候加鐵加炭，分量是多少，風力大小，一遍一遍的給學徒們講解，有時為了準確，他叫學徒把炭和鐵用秤稱過后再裝在爐里。在翻砂的過程中，發現學徒們有不對的地方，他就把學徒們集合在一起，研究問題發生的原因，告訴他們改進技術的辦法，他總是帶著溫和慈祥的笑容，和學徒同甘共苦，生活在一起。在他的幫助下，學徒李榮貴已能夠獨立看爐化鐵了。

在物質生活上，趙占魁更是處處關心著學徒們的衣食冷暖。像自己的親兄弟一樣。他有時自己拿錢出來，給學徒買鞋子，有時在工作中因工作量較重，看到學徒們餓了，就拿出自己的錢買幾個餅子來分給大家吃。一次工廠來了一批新學徒，工廠沒有來得及發下衣服和日用品，他就號召老工人，發揚友愛精神，大家互相幫助，趙占魁首先捐出棉衣一件，新鞋一雙，褲子兩條，在他的影響帶動下，大家紛紛捐助，解決了新學徒的困難。在工廠老工人的熱心幫助下，學徒們在工廠里工作生活都是那樣愉快親熱，真像在自己家里一樣。工廠里的同志們都這樣稱贊著趙占魁同志：“老趙是個忠厚老實人，自己生活儉樸，幫助別人可熱心，跟誰都能合得來。”真是，老趙平時幫助人的事情太多了，簡直沒法計算。馬夫忙了，他幫助馬夫去鍘草；伙房里忙了，他幫助炊事員去燒飯；他當“生活委員會”主任，管理工人合作社調劑工人的伙食，這些事情都要在工作以外的休息時間去做，所以忙得老趙整天一點休息時間都沒有，有時半夜才能睡覺。

他和當地老百姓的關系搞得也非常的好，幫助老百姓解決困難，有一次當地有一位老鄉為發展生產，想買一頭牛，但手頭錢不夠，就去找老趙，趙占魁同志說：“發展生產，響應毛主席的號召，是好事，好事。”就借給這位老鄉200元錢，還有一位老鄉家里買驢借了他100元，借出去的錢，從來不要利息，他也從來沒有和老百姓計較。1942年，趙占魁同志當選為勞動英雄時，附近幾個村莊的老百姓都集合在一起到工廠給老趙賀喜，給他送了一面旗幟，唱了一臺戲。在一次化銅時他燒了腳，許多老百姓拿了雞蛋、掛面到醫院看望他。老百姓都這樣說：“老趙是個好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