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秘密

何　流

一位臺灣學者將上世紀20年代女人們旗袍的長短與經濟狀況的好壞做了一個曲線圖，以此證明經濟基礎對社會開化程度的直接影響。

1979年，在北京民族文化宮，皮爾·卡丹帶著12位女模特，讓當時的中國人大開了一次眼界。除了金發女郎的三角褲，男女模特同一個房間換衣服的舉動，都讓參加此次“內部觀摩”的中國人很是緊張。30年后，中國人對于時尚界的那一套已經諳熟在心，在重慶、上海等城市的街頭，熱辣、養眼的美女讓來華的外國人也相形見絀。

經濟越好，裙子越短

電影《花樣年華》讓人記住了張曼玉的23套旗袍，不論是花團錦簇還是含蓄婉約，旗袍獨特的款式設計都完美地襯托出東方女性的身材，因而被西方人視為“東方女性第一裝”。但中國服裝集團秘書長鐘漫天告訴記者，旗袍其實是受西方立體裁剪的影響。

“中國古代服飾以寬大的袍服為主，天熱的時候可以不系腰帶或采用輕薄面料，但旗袍吸收了西方裁剪中的‘收省技術，讓袍服有了腰身和肩縫，線條也明顯了。”旗袍對于女性身材的展現在某種意義上也代表著中國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

這種改良后的旗袍從上世紀20年代開始在上海流行起來，之后風靡全國。黃福能等專家認為，20年代是中國女子服飾大變革的時代，時裝和流行的概念開始出現。40年代起，旗袍日趨簡化，身長及袖長縮短，領子也偏低。抗日戰爭勝利后，女性的穿著趨向中西融合，旗袍開始與長統絲襪和高跟鞋搭配穿著。而旗袍的長短一直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一位臺灣學者在他的一本著作中，將上世紀20年代女人們旗袍的長短與經濟狀況的好壞做了一個曲線圖，以此證明經濟基礎對社會開化程度的直接影響。

鐘漫天認為，這一點在中國古代服飾的變化中就有體現。唐朝女勝的服裝寬松飄逸，有一定的裸露，這與當時唐王朝“萬國來朝”的大國氣象相匹配。在永泰公主墓東壁壁畫上，有一個梳高髻、露胸、肩披紅帛的唐代婦女形象，“粉胸半掩疑暗雪”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當時社會思想開放的程度。到了宋代，婦女的服裝漸趨保守，款式上更加收緊，色彩也更加淡雅恬靜，襦衣、褙子的遮掩功能加強，而且用玉佩等飾物來壓衣服。

1920年，美國賓州大學經濟學家喬治·泰勒提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理論：經濟增長時，女人會穿短裙；相反，經濟不景氣時，女人會把裙邊放長。“裙邊理論”在中國改革開放的30年里得到了最充分的佐證，中國女性從深宅大院中走了出來，不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到了夏天，超短裙、露臍裝、吊帶衫都成了街頭常見的風景。

“的確良”其實并不涼

鐘漫天告訴記者，麻作為中國特有的一種服裝面料，因為透氣性好、出汗不貼身，最適合夏天穿著，用苧麻手工紡織而成的布也被人們稱為“夏布”。陶淵明的《雜詩》中“御冬足大布，粗細以應陽”兩旬，指的就是冬天粗夏布衣服可以御寒，夏天細夏布衣服可以散熱。我國穿麻的歷史很長，早在新石器時代，麻布就已經是最重要的布料，麻衣加草鞋也是古代勞動人民常見的裝扮。

直到上世紀70年代，中國人還是以穿棉、麻等面料的衣服為主。1976年，天津石油化纖廠從德國進口了一套設備，在之后的10年中，影響了中國人對于服飾面料的選擇。這套生產化纖的設備可以年產8萬噸滌綸，這些滌綸可以制成當時中國人還聞所未聞的——“的確良”8億米。

挺闊不皺、結實耐用的“的確良迅速占領了中國服裝面料市場，當時時髦小伙子的標準打扮就是的確良襯衫、藍褲子和白球鞋，女孩子也以有一條的確良的白裙子為榮，由于的確良容易透光，女孩子們還要在里面穿一層襯裙。雖然的確良透氣性很差，夏天一出汗就貼在身上，但的確良在上世紀70年代的中國可是精致生活的標志。農村里一些人家嫁女兒，都要看看男方家里有沒有的確良。

走俏了10年之后，的確良的種種缺點開始讓人無法忍受，人們逐漸回歸棉、麻、絲綢等質地的衣物，的確良也被混紡等面料淘汰。上世紀90年代，國外進口技術生產的仿真絲服裝開始流行于大街小巷，讓普通人也可以穿上輕薄、順滑且便宜的“真絲”服裝，而各家服裝店都標榜自己賣的是真正的“真絲”，顧客不得不仔細鑒別一番。

進入21世紀，舒適、休閑、透氣的純棉服裝開始回歸，純棉T恤成為人們夏季的主打服裝。

“紅裙子”打敗“藍螞蟻”

上世紀初，在新文化運動的影響下，留學日本的女學生和中國本土教會學校的女學生率先穿起依照日本服裝改良的“文明新裝”：上衣為腰身窄小的大襟衫襖，袖口呈喇叭形，裙為套穿式，長及足踝，后漸至小腿上部。鐘漫天認為，中國傳統裙裝多繁復，如馬面裙、多褶裙、石榴裙、鳳尾裙等，當時“白衫黑裙”之所以能流行，正是因為它的簡潔大方適應了當時破舊立新的需要。“五四”運動的隊伍中，白衫黑裙的女學生成了站在前面的旗手。

新中國成立初期，國人的服裝漸趨單一，藍色或灰色的“列寧裝”男女通用；“文化大革命”時，國防綠軍裝更成了一個人“革命”的標志，長城內外，滿眼皆是“藍螞蟻”，用周立波的話說，就是全中國服裝的顏色加起來不超過一只手(5種)。今年64歲的王曉飛回憶說，當時人們的冬夏裝常是一套，只不過夏天時把衣服的棉里子去掉而已。

1984年，長春電影制片廠制作的電影《街上流行紅裙子》在大陸掀起了一場服飾革命，“紅裙子”帶頭打破“藍螞蟻”一統天下的局面，中國人開始意識到，美是沒有階級性的。90年代中期，超短裙剛一出現，曾被一些保守人士視為洪水猛獸。也是從那時起，西風漸進，歐美、日韓的國際時裝潮流開始席卷中國，人們對服裝色彩和款式的追求日益強烈，城市繁華街道的兩邊也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品牌專賣店。

如今，時裝潮流的變化常令人應接不暇，今年流行短裙，明年又流行長裙，女人的裙子總是長了又短，短了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