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育
中國的貿易順差和巨額外匯儲備似乎已經成為國內輿論經常批評的對象。根據中國人民銀行剛公布的上半年金融統計數據,截至2009年6月末,國家外匯儲備余額為21316億美元,同比增長17.84%,上半年國家外匯儲備增加1856億美元,其中6月份外匯儲備增加421億美元,同比多增302億美元。相信這些數據將引發又一輪對中國外匯儲備過高的質疑甚至指責。
不錯,我們已在一定程度上陷入了向美歐發達國家繳納廉價消費品和低息融資雙重“貢賦”的陷阱。我們龐大且與日俱增的外匯儲備在次貸危機中風雨飄搖,美國人算計如何進一步巧妙地“賴賬”的文章時時堂而皇之見諸美國主流媒體,我們的國民在憤懣地大聲疾呼反對“英雄救美”,儲備管理部門卻不得不繼續大規模增持美國國債。
然而,倘若結合發展中國家在現行國際貨幣體系下的尷尬處境,我們不難發現,貿易順差和巨額外匯儲備賦予我國較高的宏觀經濟穩定性,是我國經濟持續穩定發展的一大優勢,不失為現行國際貨幣體系下的次優選擇。
外匯缺口、本幣與外匯貨幣錯配的“原罪”是一個發展中國家在開放經濟體系下的最大風險之一。一個發展中國家在經濟發展進程中陷入國際收支危機的風險相當高,經濟高速增長、發展前景廣為人們看好的發展中國家發生國際收支危機的頻率甚至往往高于其他發展中國家。這一方面是由于發展中國家在國際貨幣體系中居于被動的邊緣地位,且資本積累不足;另一方面則是由于其他條件不變,一國經濟增長速度越高,對進口資本品和其他投入品的需求通常增長越快,導致其經常項目收支惡化。若該國大量借用外債應付國內投資和進口需求,則爆發國際收支危機的風險就更高。從上世紀80年代席卷發展中國家和蘇聯、東歐的債務危機,到1994—1995年墨西哥金融危機,到1997—1998年東亞金融危機,以及其后的俄羅斯、阿根廷等國金融危機,直到當前全球經濟金融危機中新興市場大面積動蕩,一批國家陷入“國家破產”風險,發展中國家在國際收支危機中喪失大部分經濟增長成果,乃至喪失部分政治主權。前車之鑒,不勝枚舉。
從西方國家對華大規模傾銷鴉片開始,中國陷入經常項目收支逆差格局長達百年,由此屢屢遭遇國際收支危機沖擊。但在上世紀90年代,中國終結了持續的貿易逆差格局,開始持續貿易順差格局。1978—1989年間,除了1982年、1983年分別出現30.36億美元、8.36億美元貿易順差之外,其余歷年均為逆差。但在我國遭受西方全面貿易制裁的1990年,我國出口增長18.2%,實現了貿易順差。從此至今,除經濟過熱的1993年出現122.15億美元貿易逆差外,我國歷年貿易收支均為順差。
長期的經常項目收支順差和資本項目順差令我國積累了巨額外匯儲備,成為我國抵御投機性貨幣攻擊和國際收支危機的強大保障。盡管巨額外匯儲備令我國也付出了可觀的代價,但只要現行國際貨幣體系未能徹底變革,倘若沒有這筆儲備,我國將面臨更大的風險,付出更大的代價。因此,巨額外匯儲備風險是我國在趕超過程中不得不付出的代價。
相反,無論是印度還是越南,我國在發展中國家中的主要競爭對手都面臨嚴重的國際收支失衡風險。1950—2003年間,印度僅有兩年貿易順差;近年的經濟高增長進一步加劇了印度的經常項目收支失衡。盡管目前的資本項目順差尚能彌補印度的經常項目逆差,但資本項目順差主要源于波動性強的組合投資流入,因此在潛在的新興市場資本流動逆轉風險下必然分外脆弱。▲(作者是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副研究員。)
環球時報2009-0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