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 東
哥哥接到丁磊結婚喜帖的時候,我在窗前,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一幅裱好的十字繡,那是一對親嘴的小人兒。思緒就是這么忽如其來,我掉進回憶,想起我的十七歲的仲夏。
新婚將至,不知道丁磊還會不會想起,會不會銘記我們那個下午,會不會想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十七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丁磊,我哥哥的同學。那個暑假跟哥哥從學校回來時,他便微微彎下腰肆無忌憚地看著我的眼睛,對于這么不禮貌的人,我也不服輸地瞪回去,直到眼睛酸澀,他忽然驚嘆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果然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眼睛呢!原來,哥哥一直在他面前夸耀我的眼睛。他這樣直白露骨的表揚,是我青春期過后第一次聽到的,而且是這么美艷灼熱的詞匯。我就在那一瞬間被擊中了,連神經末梢都有精靈呼嘯而過。那天夜里,丁磊目光一直纏繞在我的夢里,我知道,有些事情,開始生根發芽。
丁磊有青青的胡渣,穿白色的襯衫和休閑褲,而不是我周圍小男孩子顏色浮夸的T恤仔褲,我喜歡站在他身邊那種安穩踏實的感覺,戀著他的呼吸,就覺得周圍那些小女生看我的目光都是羨艷的。便止不住在那些目光里抬高了頭,并總愛黏在他身后。丁磊的暑假總是要完的,他總是要走的。我想了很久,最后偷偷買了一幅十字繡準備繡給他,那是一對親嘴的小人兒,小女孩的心思,直白也怕,含蓄也怕,對喜歡的人也想不到送更好的禮物了。
十七歲的女孩子,總是愛著童話般的愛情,我笨手笨腳地學著穿針引線,學著記復雜的針法。偶爾針扎了手,只會想起丁磊目光溫柔且戲謔地叫我小蘿莉的神情。丁磊沒有妹妹,看到我,自是歡喜又心細,不久就跟我感情好得兄妹一般。我越來越依賴丁磊,喜歡他給我講學校的故事,喜歡他和哥哥出去玩時用自行車載我,喜歡他細心地幫我滴珍珠明目液。我甚至覺得,他比哥哥還要疼我,寵我。
我悄悄地繡著十字繡,兩個小人兒才繡完了男孩兒,暑假都過了一大半了。丁磊和我在一起的時間一點點流逝,我又心急又害怕,對這即將失去的感情想要緊緊抓牢。從不做家務的我,甚至殷勤到主動提出要幫全家人洗衣服。媽媽夸我懂事了,哥哥一邊迫不及待地把他和丁磊的衣服拿給我,一邊唏噓,活了二十幾年,終于覺得自己也是有妹妹的人啊。他們哪里知道,我只是為了洗衣時,可以細心又細心地感受他的味道,把它留在我的記憶里。
丁磊若有所思地看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他主動說幫我一起去河邊洗衣服。對這樣的提議,我當然是喜不自禁,并暗自慶幸自己穿了最漂亮的白裙。到了河邊,整個洗衣服的過程中,丁磊一直在旁邊看我,哪里都沒有去。我的手浸在清涼的水里,卻覺得身子一直是熱的。
無意間一抬頭,才發現他的視線黏在哪里,彎著腰的我,因為蹲著洗衣服的姿勢,領口里若隱若現的風景被他一覽無余……視線撞到一起,除了嘩嘩的水聲,就是無盡的尷尬。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忽然他一步拉起我攬在懷里親吻。我忘了閉眼,藍天白云,這就是童話樣的愛情吧。
接下來的日子,親吻擁抱是常有的事,我們瞞過家人,瞞過哥哥,找各種各樣的機會。陪他的日子越多,繡十字繡的時間越少,又不能告訴他我要送他的禮物,眼看分離在即,我的十字繡卻剩了一半,肯定繡不完了。我忽然想到,換一個禮物送給他。
在他又一次陪我去洗衣服的時候,我們經過一片蘆葦地。像往常一樣,他親吻我過后,壓抑地想要調理自己的呼吸,我卻主動摟住他的脖子,加深我的吻。他的身體還是熱的,卻推開我隱忍地說:“別這樣,我還沒有畢業。”但我滿腦子都是他的氣息,和他即將離去的訊息。
我不管不顧地堵住他的唇。最初的驚訝過去,丁磊一下子攬著我,把我壓倒在那片蘆葦上。
他不再叫我的名字,而是喃喃地叫我寶貝。他的唇引領著我,像飄忽的蝴蝶,描繪我十七歲的稚嫩。發絲糾纏,眉眼迷亂。他修長的指在我的衣服里像彈鋼琴一般掠過我的身體。他手指經過處,我的身體一陣陣禁不住發麻、發燙……他探詢地看著我,吻著我鼻尖上的汗。我勾下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說:丁磊,這就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他聽了我的話,埋首在我頸項,更加專注地在我體內沖撞,我知道,他是喜歡的……
暑假就像加菲貓的豬肉卷一樣,終究沒有了,而我,一天一天長大,也知道十七歲的浪漫長夏,稚嫩身體的綻放,與什么有染,與什么無關?或許從沒有愛上他,只是愛了童話。聽到他將要結婚的消息,心里是默默的祝福,畢竟,他給了我那么難忘的愛的回憶,十七歲喜歡的那個人,就喜歡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