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靜
2009年1月29日,德國女總理默克爾與到訪的中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共進早餐,并發表聯合聲明,全面加強雙邊關系,合作對抗全球經濟危機。此前,中德關系曾因默克爾總理一年半前接見達賴喇嘛而跌到谷底,29目的會見預示著雙方關系回暖,也是默克爾總理急于修好與中方關系的努力。
東德起家
安格拉·默克爾(Angela Merkel)1954年7月生于德國漢堡市,她的父親原本是一位西德牧師,20世紀50年代移居東德。1973年至1978年她在原民主德國萊比錫大學攻讀物理學,后獲物理學博士學位。1978年至1990年,她在原民主德國科學院物理化學中心研究所工作,她是一位受過專門訓練的物理學家。
此外,受東德體制的影響,她還曾經積極參與共產黨領導的青年組織。1999年,她出任原民主德國最后一屆政府的副發言人。此后到默克爾夫人出任德國總理之前,這位說話柔和的科學家曾先后任政府要職:1991年至1994年,任聯邦婦女和青年部部長:1998年至2000年擔任基民盟總書記;2000年4月起任基民盟主席:2005年11月,她出任聯盟黨和社民黨大聯合政府總理,并繼續擔任基民盟主席。
臨危受命
作為德國歷史上第一位女總理、第一位來自前東德地區的總理,以及德國統一后最年輕的總理,默克爾為德國政壇注入了新鮮血液。然而在贏得大選的喜悅之后,默克爾面臨的卻是處于危機之中的德國:國內需要改革、高失業、低增長、社會福利制度負擔過重;歐洲一體化陷入僵局急需創新;與大西洋盟友美國間也需要新的合作模式,等等。
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尤其是施羅德執政這7年,德國的經濟年均增長率僅為1.3%,已經淪為歐元區經濟增長最緩慢的國家之一;失業人數不斷攀高,2005年2月達到了創紀錄的521.6萬人,失業率一度高達11.7%;各種經濟社會矛盾漸趨尖銳,德國經濟與高福利的社會制度性弱點愈發明顯,有人稱德國已從歐洲經濟的“發動機”淪為了“大拖斗”。然而這些表象的深層原因是二戰后在歐洲國家普遍建立起來的福利國家的制度。這種制度在給西歐人帶來高水平生活方式的同時,也使得西歐經濟制度的運作成本迅速膨脹。如果要進行徹底的國內制度改革,就必須迫使慣于在高福利下生活的民眾放棄對當下切身利益的堅守。毋庸置疑,這一點是相當困難的。
此外,由聯盟黨和社民黨組成的大聯合政府雖然為默克爾帶來議會多數席位,但今后可能會因為雙方相互制約而導致德國經濟停滯不前,因為政府若由“勢均力敵”的兩大政黨妥協產生,其政策措施必然會受到限制。新政府上臺后就面臨削減財政赤字和改革現行聯邦體制以增強中央政府權力兩大難題,這將考驗大聯合政府的執政能力。
國際局勢同樣存在種種亟待解決的問題,歐洲內部由于法、荷兩國公民投票否決歐盟憲法條約,歐盟一體化進程陷入深刻危機,各國政治決策者對制憲前景紛紛反思,對如何解決憲法危機一籌莫展,公眾對歐盟的認同感也急劇下降,加上法、英兩國領導人都面臨更迭,歐洲缺少不負眾望的政治領導,歐盟的國際地位不看好,甚至出現了“歐洲衰落”的情緒。歐盟各成員國基于經濟實力和政治影響,都寄希望于德國的作為,盼望德國能帶領歐洲走出低迷狀態。
另外,美德緊張關系也亟待化解。與美國的特殊伙伴關系一直是戰后德國外交政策的重要支柱之一,但是在前任總理施羅德執政期間,德美關系摩擦不斷,雙邊關系降低到戰后以來的最低點。默克爾作為德國右翼政黨基民盟主席,一直都持親美立場,多次在國內外公開場合批評施羅德政府的對美政策,指責施羅德政府破壞了德美關系,損害了德國的利益。在施羅德聲明“不惜任何代價”反對布什發動伊拉克戰爭時,默克爾就在《華盛頓郵報》上撰文同施羅德總理的立場保持距離,聲稱施羅德的觀點并不代表全體德國人,指責施羅德的做法影響了德美關系,使德喪失了通過內部磋商對美政策施加影響的機會。可見,默克爾執政后,緊張的德美關系將因她一貫的親美立場而有所改善。
特立獨行的女人
默克爾是德國統一前東德統一社會黨政權的“造反者”,她雖不是西方意識形態的產兒,卻完全適應并嚴格按照西方的意識形態行事,有一種親大西洋的心態;她是自然科學家出身,有辦事認真、嚴謹、務實和執著的特點,但也愿意接受新事物。默克爾認為:歐洲的安全與穩定仍需要美國的“存在”,大西洋伙伴關系“對于歐洲的和平、自由、安全以及促進民主與社會穩定仍具有突出作用”,面臨“失敗國家、恐怖主義和不可信賴的政權掌握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等安全威脅”,以及中、印等新興國家在經濟上的嚴峻挑戰,歐美具有“共同價值觀、對負責任的自由的共同理解以及對人的尊嚴的共同概念”,只有共同應對新的威脅和挑戰,才能立于不敗之地,因此美德關系至關重要。然而,就在德美都在大談要改善雙邊關系的時候,有關美國中央情報局在歐洲設立“黑獄”一事鬧得沸沸揚揚,給剛剛升溫的德美關系蒙上了陰影。默克爾一再表示,期待美國認真考慮關閉關塔那摩監獄。
奧巴馬總統上臺后,決定關閉關塔那摩監獄以期改善美國在全球的形象,并希望盟國接受一部分囚犯(其中包括17名維吾爾族獄犯)。慕尼黑有歐洲最大的維吾爾族人社團,那里生活著許多流亡維吾爾族人,因此,假如德國作出接納關塔那摩前獄犯的決定,慕尼黑將是為這17名維吾爾人提供庇護的最合適地點。不過,在是否接受關塔那摩監獄囚犯問題上,德國內政部長朔伊布勒與德國外長施泰因邁爾存在嚴重分歧。施泰因邁爾主張支持美國政府,接受囚犯,朔伊布勒則強調,美國應當承擔關塔那摩監獄囚犯的責任,如果這些囚犯被釋放,并因種種原因無法返回原籍國,他們應當有權留在美國。而德國總理默克爾在這一問題上仍猶豫不決。
對于歐盟面臨的困境,如何彌合歐洲內部各種分歧,推動一體化進程走出停滯不前的狀態,重新確立德國在歐盟內的主導地位,是默克爾政府外交努力的重要目標。迄今為止,默克爾在歐盟政策上主要做了如下調整:(1)堅持德法合作應起一體化建設“發動機”的作用,但要避免造成“法德軸心”主宰歐盟的印象,并注意爭取英國合作。(2)糾正施羅德忽視東中歐國家和小國的“錯誤”,恢復科爾總理注重尊重和照顧小國利益的傳統,以彌合新老歐洲和大小國家之間的裂痕。(3)重視做波蘭的工作,消除施羅德同普京關系過密而冷落波蘭所造成的消極影響。默克爾上臺后先去波蘭訪問,后去俄羅斯
會見普京,就是為了安撫波蘭所做的精心安排。(4)針對公眾對歐盟進一步擴大的疑慮并考慮到歐盟的消化能力,明確主張要嚴格入盟標準和限制擴大。(5)反對把歐盟發展成為美國的對立面,認為歐洲建立共同安全與防務應是“大西洋合作的一種手段”,而不是歐洲的“解放”。這一系列舉措,使默克爾贏得了歐盟成員國的一致好評,鞏固了德國的歐洲大國地位。
中德關系:雙輸還是雙贏?
中國和德國多年來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關系。目前,德國是中國在歐洲最重要的貿易伙伴,中國也是德國在世界上僅次于美國的第二大貿易伙伴。德國的前兩任總理科爾和施羅德在對華政策上,都一直以經濟為基礎,視中國為“經濟機遇”,推行友好的外交政策。尤其是前任總理施羅德在位期間,大大推進了中德的關系,使德國成為中國在歐盟中最大的貿易伙伴。然而,默克爾上臺后,推行“價值觀外交”,中德關系近兩年波動很大。默克爾先是在人權、知識產權、環境問題上對中國橫加指責,又在德國議會上譴責中國的勞教制度。隨后,在作為總理首次訪問中國時,默克爾就毫不避諱地直接談到了人權問題。2007年9月23日,默克爾不顧中國的勸告,在總理府接見西藏流亡政府領袖達賴喇嘛后,中德關系隨即降入冰點。
價值觀外交即以意識形態為基礎來影響外交決策的手段。這種外交方式在冷戰時尤為普遍,如今,在這個全球化的時代,很少有領導人再用這種不合時宜的外交手段。即使作為“價值觀外交”鼻祖的美國,在進入新世紀以來,對華政策也日趨務實、理性。而默克爾的“獨樹一幟”。這不僅損害了中德之間的關系,也影響到德國本身政治和經濟。
自去年金融危機爆發以來,歐洲各國受金融危機影響嚴重,于是期待與近年來展現了出色經濟表現力的中國合作,共同應對危機。溫總理今春出訪德國,雙方決定在貿易與貨幣政策、氣候暖化、能源、環保科技、醫藥和生物科技、資訊科技、知識產權保護、技術轉移、旅游、產品標準等領域加強合作,同時鼓勵兩國企業雙向投資。此外,兩國同樣主張排除貿易壁壘,反對貿易和投資的保護主義,承諾致力完成世界貿易組織杜哈回合的談判,同時積極推動國際金融體系改革,努力讓4月在倫敦召開的20國集團(G20)高峰會達成具體成果。可見,值此經濟危機之際,默克爾也意識到強硬的“價值觀外交”只能造成中德關系“雙輸”的局面。對于經貿依存度極高的中德兩國來說,只有合作才能共贏。今年,默克爾已經迎來她執政期的第四個年頭,2009年9月,德國將舉辦4年一度的大選。當家花旦默克爾能否連任值得期待。
責任編輯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