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周
關于男女之間的那些事兒,我最喜歡阿里斯托芬的說法。
阿氏說,人起初不分男女、兩性俱全,也就是說,都是陰陽人。這幫陰陽人像豌豆一樣,自己給自己授粉,一個人繁殖出后代。更離奇的是,他們個個都是四條腿、四只胳膊、兩個頭、兩套五臟六腑,枝枝杈杈像直立的螃蟹。這樣的人走路向前滾,身體非常靈活,打起架來四臂齊搖。因為有兩個腦袋,天生就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看到這番情景,神仙害怕了,唯恐這些人無法無天起來,哪天要是篡了自己的權,如何了得。于是便以霹靂為斧頭,閃電為利劍,趁人們熟睡之際,咔嚓咔嚓挨個劈開,陰陽人便一分為二,一半成了男人,另一半成了女人。
因為男人和女人原本是合在一起的,彼此有引力,現在雖然被分開了,可時不時地還想合起來。但當他們合起來之后,引力沒了,才發現兩半之間根本不像看上去那么嚴絲合縫——事實上,距離被劈開的時代已經過去那么多年,任何一對組合都不再是陰陽人身上的原裝貨了。所以,不管跟哪一半合在一起,嚴絲合縫的概率幾乎都是零。
阿里斯托芬說,瞧見另一半就犯魔怔是常態,跟另一半結合之后才發現不夠嚴絲合縫也是常態;因為不嚴絲合縫而分開是常態,在分開時像被劈開一樣痛苦也是常態;為了不痛苦而不敢分開是常態,采用修修補補的手段,試圖實現后天的嚴絲合縫更是常態。
這個阿里斯托芬是古希臘的喜劇大師,從職業上講,相當于現在的導演或者編劇。他還是雅典情圣,泡妞男人的祖宗,市民們的愛情顧問。雖然阿里斯托芬很受大伙的崇拜,跟他同時代的蘇格拉底對他的說法卻有不同意見。
蘇格拉底有兩個學生,一個是柏拉圖,另一個叫色諾芬。這對同門師兄弟都到了渴望愛情的年紀,柏拉圖愛上了劇院的一個報幕員,色諾芬則正單戀著一個擠奶工。為了提高求愛的成功率,師兄弟一起去請教阿里斯托芬。
阿里斯托芬先重述了那套般配理論,然后作總結:追女孩子并不是什么難事兒,重要的是要弄清楚,誰才是和自己真正般配的另一半。若不然,結婚之后豈不后悔?后悔了再去離婚,我的小乖乖,那就好像重新被劈成兩半,是很痛的。
色諾芬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想誰是最般配的,想了半天覺得頭痛,就不想了。他是粗線條的人,心說:“那么麻煩干什么,還是娶那個擠奶工吧。”柏拉圖則列了一套方程式,先把報幕員代入,發現無解,就去街上尋找另一半去了。可是找了三年,結果沮喪了三年,每求得一個解,都發現不是最優解。這時,色諾芬和擠奶工的孩子已經學會淘氣了。
這還沒結束呢。隨著生活瑣事的不斷增加,受之困擾的色諾芬,越來越覺得他和擠奶工之間不般配了,于是他急于想離婚;另一邊,單身的柏拉圖則孤獨得要命,苦苦尋覓另一半的他,急于擺脫單身生活,走進婚姻的城堡。為了避免再走彎路,他們一起去請教老師蘇格拉底。結果,老蘇說:“不管怎么選擇,你們都將后悔。”
這是一句名言,任何一個像柏拉圖、色諾芬那樣急于想結婚或者離婚的朋友,都不妨試著去品味它。
(王少華摘自《城市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