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萬蘆波濤,從一葦所如”,這一句話是我送給蘆葦的,它從蘇軾的《前赤壁賦》中取意,原話為“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我略加改造。嚴格地講。不能算是對聯,因為它既不符合對聯的平仄,也不對仗,但我那時只想著要把蘆葦的名字嵌進去,就這樣寫了。
說起蘆葦,或許你不認識,或沒聽說過,但要是說起他的作品,你肯定很熟悉。他是西安電影制片廠的編劇,代表作有《赤壁》《霸王別姬》《活著》《圖雅的婚事》《西夏路迢迢》《紅櫻桃》《黃河謠》《秦頌》等二十幾部劇本。蘆葦在編劇方面的天賦是相當高的,他編的劇本在國際上獲過許多大獎,如戛納電影節的“金棕櫚”獎、評委會大獎,柏林電影節的“金熊”獎,瑞士國際洛迦諾電影節的“青年評委會獎”,西班牙圣塞巴斯蒂安電影節的“評委會特別獎”……這些都是十分厚重的獎項,說起來響當當的。
既然能獲獎,這些作品當然都是有可取之處的,作為它們的編劇,蘆葦也是有非凡之處的。有一天我們在一起吃飯,我問他:“怎么才能獲獎?”他笑了,說:“那你要問那些買彩票的人,看他們是怎么中獎的?”
我向來以機敏自詡,但那天啞然。回來后不服氣,想了再想,似乎想出了一個答案,那就是他的劇本大都經名導演導出,蘆葦這是“借勢”啊。然而我很快又否定了自己,名導演也不是傻瓜,也不是見一個劇本就拍啊!他們也是再三比較,優中選優,“強強聯合”。而要形成這種“強強聯合”則并不容易。
我認識蘆葦時,只知道他是學美術的,后來又見過他臨的柳公權,甚至也看過他的攝影,但他為什么能編出那么多的好劇本,為什么能獲那么多的國內國際大獎,我還是存有好奇之心的。
這種多年來存有的好奇之心,一直到我寫這篇文章的前幾天才得到了答案。
那天是山西民歌歌手楊仲青來陜西,“九音唱片公司”請客,朋友打電話通知我參加,并說先在蘆葦家集合。蘆葦喜歡民歌我是知道的,也知他喜歡收集民歌資料,他想朋友了,就把朋友叫到家中聽民歌,我因此在他家中聽過許多次的民歌。這次楊仲青來了,有了一個具體人,也就有了一個坐標,蘆葦又借機將這些民歌“大師”的代表歌曲分別拿出來比較,詳述特點。
以前,我也知道這些民歌之間的區別,并領略了它們的不同韻味。但令我驚奇的是,蘆葦在介紹這些民歌的時候,還拿出自己多年來收集的民歌資料,說到高興處,把他十幾年前在新疆花1800元買來的維吾爾12木卡姆磁帶在空中搖晃。十幾年前的1800元可不是個小數字,而且所買并不是他編劇的急需,他竟然能夠舍得出手。誰知蘆葦說:“誰說不是我的急需?我搞編劇,什么都得懂一點兒,有些是未雨綢繆,有些是臨陣磨槍……但不管怎樣,都得準確。好的劇本特別講究細節的真實。只有這樣,導演才能在導的時候有所依托。在國外,編劇的地位很高。簡直可以說是一部影片的靈魂。”
我高興了。這正是我多年來對“蘆葦之謎”的答案。近年來流行“細節決定成敗”的口號,這口號在蘆葦這里得到了印證——真正的編劇是嚴謹的學者,是忠于生活的“攝像”,是勤奮釀造的“蜜蜂”……
蘆葦要做導演了,他要導《白鹿原》。我向他祝賀,說:“你現在也成了‘全能’了,又編又導的。”蘆葦卻很謙虛,他說:“我修養還不夠呢!”
“修養”二字讓我深思,我忽然想到許多成功之人,他們的成功秘訣不都是與“修養”相關嗎?拋去所謂的專業、所謂的技術,修養才是內在的因素。
編輯:薛 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