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雄麗
三年多的時間,農民工趙村終于等到了法院判決的工傷賠付,但金融危機襲來,公司提出以產品(輪胎)作為抵押賠付,他將如何抉擇?
一度走在問題的鋼絲上
眼看春耕就要結束了,趙村(化名)望著自家1畝1分田里出錢雇工種下的青青秧苗,有些發愣怔。要在三年前,逢插秧時,他脫了鞋子,挽挽褲腿下田一點問題都沒有,別人能干的農活他一點不落人后,可自從到昆明打工腳受傷之后,截去了右腳拇指,戴著腳套的腳下田下不了了,田里有水,傷口一著水就發炎。
這個家庭現在被經濟的愁云慘霧籠罩著。趙村是家里的獨兒子,上而還有一個姐姐,下面有兩個妹妹,為了工傷賠償打官司,全家舉債已過兩萬,要知道,一年下來整個家庭收入也不過4000多元。60多歲的老父親也幫他四處借錢,親戚朋友或3000或2000,最多的是岳父借的1萬,為他湊打官司所需要的錢:上上下下的路費、吃住……幸好云南省總工會為他提供法律援助,省了打官司3年的律師費,否則還要背更多的債。對此趙村心里感激不已,但每每想到背著的這些債,趙村心里就發怵,時間借長了總是不好,萬一別人要用錢了,要趕快還給人家。
但是官司遲遲沒有個要終結的意思。雖說一路走來有工會律師的陪伴指點,艱辛的訴訟之路經歷了調解階段、勞動仲裁、安寧市法院一審、昆明市法院二審,歷時三年多,每次好像要有結果了,但很快希望變失望,趙村已多次在這樣的心理落差里熬煎。
走正常訴訟之前,曾經嘗試過調解。工會的工作人員打電話請廠里的人來一趟,廠里也來人了,但說答復不了,做不了主,要回廠里商議。于是說好七個工作日內給個答復,但之后廠里杳無音訊。
這家安寧上圓實業有限公司以生產各種型號的車輪、輪輻為主,公司網站號稱以“卓越的產品品質,熱情周到的服務”打造企業形象,趙村卻感到了一陣透心的涼。
趙村覺得自己走在了失望的鋼絲上。
二度走在問題的鋼絲上
傷剛剛痊愈一些,趙村跑到勞動仲裁委去詢問,聽那里的工作人員講,之前也調解過一次,在他之后廠里又有一名工友也是腳部受傷,背后的腳筋都斷了。調解的結果是雙方一拍兩散。
趙村不是沒有去過公司,但感覺公司在敷衍人。公司經理驚異于初中文化程度的趙村居然提出工傷這個詞,他難以置信地問趙村:你知道工傷是什么嗎?趙村搖頭,他只是聽人說,他這個事算工傷。于是公司經理作抬頭看天狀,說:你要是不知道工傷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工傷是什么。
趙村跑工會,工會工作人員說,走正常程序,也就是準備打官司。趙村一哆嗦,他還背著一身債,根本沒錢支付打官司的費用。工會工作人員說,像他這樣的情況,可以申請法律援助,也就是免費幫他打官司。趙村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好事,雖然只打工50多天就受了傷,他還是對城市生活多少有了一些體會,在城里無論怎樣生活都需要錢,不像在農村花不了幾個錢。但工會的工作人員說,到這里就是到家了,有困難就找工會。趙村一下熱淚盈眶。
于是開始了漫漫的訴訟之路。這其間趙村最常見的狀態就是等待,等待工傷等級的驗定結論、等待出庭、等待法院判決……這其間原告變被告,從下一級法院到上一級法院,從一個法庭到另外一個法庭。希望和失望交錯出現。而城里的開銷很大,鄉下的等待相對便宜得多,一年中有半年他待在鄉下,以前一天能走幾十公里山路的他,現在一口氣至多能走五、六里,還要是平路,上坡還好,下坡簡直走不了。一接到通知,他就往昆明趕,以配合訴訟的程序。每在庭上回答法官的提問,他總是沉吟良久,想好了才開口。
今年正月初八過春節的時候,他還在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的法庭出庭,“親友團”——媳婦、兩個妹妹陪著他,她們也都在昆明打工。媳婦在2005年趙村出事當天,就向安寧橋香園鹵菜部辭了職,到醫院侍候他,2008年8、9月農閑時重回昆明打工,一直到今年3、4月份春耕時才又回的老家。
春節出庭的結果讓趙村看到了事情解決的希望。昆明市中院判公司賠趙村9.1萬,可5月18日,安寧法院執行法官打電話給趙村,說公司講了,受金融危機影響,公司有困難,提出以產品(輪胎)賠付趙村,問趙村是否接受產品抵押,考慮一下,給個答復。趙村腦子里嗡了一下,“產品在他們手里還值點錢,到我手里就跟廢紙一樣了”,他同時征求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師的意見,律師意見也和他不謀而合,“不接受產品抵押,市場價格不穩定,抵押來要一下銷售出去,風險太大,萬一銷不出去就是一堆廢輪胎,風險太大了”。
趙村覺得自己一下又走在了失望的鋼絲上,這讓他感覺有點崩潰。“每一次等待,到頭來都沒有個了結。打完一次官司,有點希望,時間到了,又有點失望。真有點要崩潰的感覺。時間長、訴訟多,給你一次希望,又給你一次失望,始終感覺還是相當困難。”
三度走在問題的鋼絲上
一路走來,回想起當初巧遇工會律師時的叮囑“要做好打官司的準備”,他就有些唏噓。2005年被車間斷裂鋼纜吊著的1噸多重物砸傷后,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適逢省總工會法律保障部副部長王正鋼前來探望同房的打工病友,慰問過程中,王正鋼轉身看到了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腳,關切地問:“小伙子,年紀輕輕腳怎么傷成這樣了?”又問:“今年幾歲?”那年趙村27歲,說是在廠里出的事,王正鋼說,你這算工傷,要做好以后可能打官司的準備。臨走留下話,有困難可以去找工會,打電話,能幫就幫幫。這是趙村和工會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傷好些后,趙村多次跑工會,“每去一次,工會的人都非常關心”,趙村說,“沒有他們的支持和幫助,我堅持不到今天。”
但是趙村顯然需要再挺挺,因為金融危機來了,甲型流感來了。趙村的問題在于,隨時都會身不由己地走在問題的鋼絲上,眼下就還要再走一段問題的鋼絲。在鄉村的趙村確實感到了金融危機的存在,“逢三、逢五的趕集天,趕集的人稀稀拉拉,買東西消費的人少于做生意的人,豬肉市價勢頭不好。跌得很猛,衣服褲子也不好賣,各方面都不如往年。”
這令因腳傷對絆田影響很大、轉而希望做點小生意的趙村有些沮喪。他不愿意再靠年邁的父母,老人畢竟老了。受傷的時候,廠里還說會開車去接父母,其實沒做。還是在昆明打工的妹妹打電話通知的父母。在電話里,老人只知道傷著腳了,到底傷成什么樣,手術做得如何,一概不知。親戚朋友跑來勸慰開導,后來上昆明來看過,慢慢情緒才好些,但打擊還是相當大,身體垮得多,人也老多了。
家里只能是個溫飽,又背了那么多債,作為家里的獨兒子,他要多承擔一些。
“多看看瞧瞧,哪樣好做就做
做看看。”趙村希望經濟形勢趕快轉好一些,也好有個盼頭。
“以前我還種烤煙,別人能做的我都能做。”趙村望著田頭青青的秧苗,又一次陷入了深思。
《工會法律援助辦法》讓職工維權不再為錢所困
日益受到職工歡迎、社會關注的工會法律援助有了全國統一的“規矩”。中華全國總工會于2008年8月11日正式印發了《工會法律援助辦法》,明確規定“工會建立法律援助制度,為合法權益受到侵害的職工、工會工作者和工會組織提供無償法律服務。”
隨著勞動爭議案件連年遞增,廣大職工對法律援助的呼聲日痰。在這樣的背景下,作為政府法律援助的必要補充,工會法律援助近年來快速發展。截至目前,全國各級工會建立職工法律援助機構6178個,僅2007年就受理涉訴援助案件4.6萬件,提供咨詢、代書等非訴法律服務7.5萬件。
根據辦法,“縣級以上地方工會和具備條件的地方產業工會設立法律援助機構。”在機構設置的具體形式上,地方工會可以與司法行政部門協作成立工會(職工)法律援助工作站,也可以與律師事務所等機構合作,簽訂職工法律援助服務協議。法律援助工作人員主要從兩類人員中聘請,即工會公職律師、專兼職勞動爭議調解員、勞動保障法律監督員等工會法律工作者和法律專家、學者、律師等社會法律工作者。
其中,工會法律援助的范圍限定為五類案件:勞動爭議案件;因勞動權益涉及的職工人身權、民主權、財產權受到侵犯的案件;工會工作者因履行職責合法權益受到侵犯的案件;工會組織合法權益受到侵犯的案件;工會認為需要提供法律援助的其他事項。工會法律援助的形式包括普及法律知識;提供法律咨詢;代寫法律文書;參與協商、調解;仲裁、訴訟代理及其他法律援助形式。
值得關注的是,辦法為農民工討薪和工傷維權設“綠色通道”。根據規定,普通職工需符合“為保障自身合法權益需要工會法律援助,且本人及其家庭經濟狀況符合當地工會提供法律援助的經濟困難標準”,或“未達到工會提供法律援助的經濟困難標準,但有證據證明本人合法權益被嚴重侵害,需要工會提供法律援助的”條件,才可以申請工會法律援助,但“農民工因請求支付勞動報酬或者工傷賠償申請法律援助的,不受本辦法規定的經濟困難條件的限制。”
高昂的費用是令許多職工對依法維權望而卻步的主要原因,工會法律援助同樣需要經費保障。辦法規定,“工會法律援助工作經費主要用于工會法律援助機構的辦公、辦案經費。縣級以上地方工會應當將工會法律援助工作經費列入本級工會經費預算,并依據國家和工會財務制度的有關規定,制定相應管理辦法”,同時明確,對困難職工的法律援助補助資金,從工會困難職工幫扶中心專項資金中列支。
此外,辦法還就工會法律援助的申請和承辦等具體程序作出專章規定。
據了解,為給工會法律援助提供組織保障,全總還提出了2008年工會法律援助機構組建目標,即到2008年底,省級工會、地市級工會和縣級工會的工會法律援助機構組建率分別達到100%、90%和80%,而2007年底這一組建率分別約為90%、86%和66%。全總法律工作部部長劉繼臣表示,希望《工會法律援助辦法》的印發能助推今年目標的實現,“其真正意義在于維護職工合法權益,促進勞動關系和諧穩定。”(來源:工人日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