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晞
如果你是一位從農村來到城市的“移民”,如果你已經很久沒有回到你的農村老家去,那么我建議你回家看一看。
在看父母、看親人、看朋友之外,我建議你看看周圍的環境。
只要用心觀察T,你就會發現,小時候經常游泳的甚至是供村民吃水的池塘干涸了,經常捉魚的河渠成了污水溝,房前屋后、田間地頭,隨處可見到處扔的都是農藥瓶子、塑料袋子、廢舊鞋襪衣服乃至小孩子的紙尿褲……
如果你家鄉有幸通過“工礦致富”,那么,工礦污染可能更加令你觸目驚心——因為鄉鎮企業通常都是不會考慮污染治理的。
如果你家鄉臨近某個城鎮的垃圾場,或者是搞了什么畜禽養殖場,那感覺刺鼻的臭氣更是不必說了。
早在近40年前,1972年,在瑞典斯德哥爾摩舉行的聯合國人類環境研討會上,“可持續發展”的概念第一次納入人類發展視野,并被定義為“既滿足當代人的需求,又不對后代人滿足其需求的能力構成危害的發展”。上世紀90年代初《中國21世紀人口、資源、環境與發展白皮書》發布,也首次把可持續發展戰略納入我國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長遠規劃;1997年中共十五大上,可持續發展戰略被確定為我國“現代化建設中必須實施”的戰略;2002年,中共十六大把“可持續發展能力不斷增強”作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目標之一。
解決環保問題,尤其是農村環保問題,并不能等同于可持續發展的全部內涵,但農村環保在發展中遭遇的困境與嚴峻現實,無疑會深刻影響可持續發展的全面實現。
我聽說,在江蘇以及安徽省的某些農藥廠,因為有些含重金屬的廢液處理困難,為了節省成本,直接在自己的廠區范圍內,打一口深井,把那些廢液排放到里面就OK了一真的OK了么?這些廢液污染的可能是方圓幾里、幾十里———如果有暗河連通,甚至可能污染幾百、幾千、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
云南省的某些礦山,采礦所剩下的尾礦,可能含有各種有害金屬成分,直接堆放在某個山谷里,等到山洪暴發,一沖了之。可是,這些人有沒有想過,這一沖可能是污染整條河流,松花江事件的教訓還不夠深刻么?
某個很大的采金企業,在礦百品位很低的情況下,他的采金成本卻能夠做到國內最低,在香港上市,利潤連年遞增,為國際投資者掙了不知道多少錢。而這個企業采金為什么成本低?是因為其無節制地使用某種含劇毒金屬的處理液,提取金子后,直接把廢液排放,拋卻了環境成本,利潤便突飛猛進。到現在為止,那個所謂的“金山”及其周圍方圓多少里之內的水源(無論地上還是地下]都被重金屬污染,周圍村莊居民怪病不斷,告狀不止,處理的初步結果是搬遷……
大家都知道的,山西省的煤礦(不僅山西,內蒙古、新疆、山東等地煤礦基本都存在這個問題)多年來供應了全國的電力,因煤暴富的人越來越多,山西大片大片的采空區也越來越多,一不小心,地上就陷下去一大塊,于是這塊土地就永遠地喪失了。
還有大家都知道的,廣東省某地,成為國外電子垃圾處理廠,當地水中重金屬嚴重超標,等等等等。
我不知道,除了西部的大沙漠和戈壁灘之外,中國有多少這樣的土地將來可能變為“不適合人類居住”的區域?
關于農村環境問題的原因,先來聽聽一個普通村民的話:
“城里的垃圾只要幾天不清理,城里人就開始鬧。但城里的垃圾拉到農村一倒了之,農民天天守著垃圾堆一過就是好幾年,卻必須忍受,難道我們農民就不是人嗎?”
這是重慶市綦江縣古南鎮共同村的一個村民打給記者電話中的憤怒控訴,原因是他們村子邊上被選為綦江縣城生活垃圾的傾倒處,很多人生病,村民卻無法獲得幫助。
話是村民的氣話,卻也道出了許多農村環境問題的實際原因——在對待環境問題的態度上,如果涉及到同樣數量的人群,對待城市和農村,對待大城市和小城鎮,對待政府機構和普通百姓,是非常不公平的。
環境不公是指不同地方、不同人群在環境保護中的權利與義務不對等,弱者在環境保護中得到的往往是負面的東西,而強者得到的是正面的東西。
就拿水污染、垃圾污染和酸雨污染來說,三大污染的治理資金全部都安排在了城市,排放去向都是農村,受害者最終也都是農村環境,但農村卻沒有得到任何補償。
對于這一問題,國家環境保護部副部長潘岳也曾撰文指出,中國污染防治投資幾乎全部投到工業和城市,而全國農村還有3億多人喝不上干凈的水,1.5億畝耕地遭到污染,每年1.2億噸的農村垃圾露天堆放,農村的環保設施卻幾乎為零。
按照最新數據統計,針對全國農村環境污染加劇的狀況,2008年,中央財政首次設立農村環保專項資金,安排5億元支持農村開展環境綜合整治;2009年,中央財政將加大力度,投入資金約10億元用于農村環境整治。對比之下。根據中國社會科學院城市與環境發展研究中心主任牛鳳瑞的說法,從2002年到2008年,北京市的環保投資就超過1000億元,僅2006年一年,投資就超過200億元。
當城市人享受便捷的生活設施、舒適的生活方式的時候,農村環境卻—直無可奈何地承受著作為城市排污受害者的角色。
不僅僅是城市污染加速轉移,農村工礦污染問題凸顯同樣也是環境不公的結果。2000年前后,我國小造紙廠遍地開花,導致數不清的農村飲用水源遭到嚴重污染;2003年以來,經濟過熱,各類工礦企業發展迅速,全國大多數省、自治區、直轄市都出現大量的廢水污染、廢渣污染、廢氣污染以及重金屬污染問題,絕大部分的受害者都是農村村民,但他們要么得不到補償,要么經過千辛萬苦乃至冒著生命危險爭取來的補償,相對于企業利潤來說也是不值得一提。
許多工礦企業的領導們和大股東們,賺取了工礦資源地的大量利潤,把生態破壞和環境污染留給當地的村民之后,自己一直住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里,享受著最舒適便利的生活條件,揮舞著資金的大旗,在國內、甚至是國際資本市場一擲千金,叱咤風云,哪里還會考慮到農村環境問題的治理?
找到農村環境污染問題的起因,治理也并非完全沒有可能,作為一個普通的環保工作者,本人位卑言輕,針對農村環保問題不同內容,斗膽提出幾條對應措施,不知道可否供領導參考—二。
第一,設計相應回收系統治理農村生活污染。
作為人而生存,農村人一樣需要吃喝拉撒,千百年來一直都是如此,以前也不曾聽說什么“生活污染加劇”的問題,因為以前的吃喝拉撒所造成的廢物,最終都又回到了田地里,成為了土壤肥力的重要來源。現在的問題是,少數不那么勤快的村民在有了_化肥之后,不太注重對人畜糞便的收集和使用,導致自己住所周圍臭氣熏天,但這畢竟還是少數。就個人的看法而言,農村生活污染的關鍵問題其實在于諸如塑料袋、廢地膜、農藥瓶、電池以及人類“創新設計”出的家電垃圾乃至嬰兒紙尿褲等,這些東西都是農村的土壤無法對其實現自然消解的廢品,這些才是真正的垃圾和污染源。
對于諸多不可降解問題的處理,關鍵在于源頭產品設計以及相應的回收系統設計,例如,最近為擴大內需而推出的“家電下鄉”計劃,如果國家肯再多花一點成本,讓村民 們實現以舊換新,農村家電垃圾自可大大減少。至于塑料袋的白色污染,已經成為一個國際公害,國家從法律上來禁止生產可能是最直接的辦法。其他的所有農村生活垃圾,只要像對待城市污染那樣下大力氣,設計好相應的回收系統應該都不是問題。
第二,限制化肥施用量治理面源污染。
面源污染加重的原因在于化肥與農藥的使用,這個問題與人類本身的生存和發展其實有些自相矛盾。不使用化肥、不使用農藥,我們的土地糧食、蔬菜、瓜果以及經濟作物的產量肯定上不去,地球也不可能養活這么多人。
個人認為,化肥使用問題的關鍵是控制各類土壤的化肥施用量,國家可以針對不同的農業土壤類型,在保證一個適當產量的前提下,限制相應的化肥施用量;至于農藥問題,相對要簡單一些,可以禁止那些高毒、高殘留農藥的生產,集中精力發展那些能夠實現除蟲效果同時又是低毒無殘留乃至無毒的生物防治方法。
第三,以治理城市污染方式治理農村工礦污染。
農村工礦污染問題其實與城市污染治理沒有什么兩樣,我國有關環境保護的一系列法規的出臺,目標主要都是為了降低甚至杜絕工礦企業污染。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城市怎么治,農村就怎么治”,讓所有的工礦企業在生產經營過程中都把環境成本算進來,只要實現嚴格執法,相信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控制農村的工礦污染凸顯情況。第四,建立公平環境制度防止城市污染轉移農村。
前面探討過,這個問題產生的原因在于“環境不分”,如何防止城市污染向農村加速轉移,問題解答很簡單,建立一套公平的環境制度即可,但實際上如何建立這一制度可能是所有問題中最麻煩的事情。從黨的執政理念來說,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改革相應的社會體制,建立真正的“以人為本”、“以民生為本”而不是“以強勢集團利益為本”的公平的社會制度,環境不公的現象自然就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緩解,而不是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