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銘
唐寅(1470年-1523年),字伯虎,才華橫溢,詩、書、畫并稱三絕。我習慣這樣來看待唐伯虎:唐伯虎是文人虛構(gòu)、自己炒作的風流才子,唐寅則是落拓文人,活得還算滋潤的自由撰稿人。
是才子,不一定就風流。唐伯虎倒有過三個妻子,結(jié)發(fā)妻子在他25歲時去世,他還寫了悼亡詩《傷內(nèi)》;科場舞弊案受牽連鋃鐺入獄后,第二任妻子倒過來把他“休”了;中年后娶沈九娘為繼室,這就是當時人們敷陳附會的“家有九美”。九娘,只有一人,非九位娘子也。
唐伯虎是職場的失敗者。進京參加會試,他幫貴族考生徐經(jīng)答卷,被妒忌他的都穆告發(fā),身陷囹圄遭嚴刑拷打,最后被朝廷“削籍”。缺乏其他的謀生手段,最后他只好去當一名自由撰稿人。
作為中國大概是第一個的自由撰稿人,唐伯虎首先炒作自己的名聲。他虛構(gòu)了自己作為“神童”的經(jīng)歷。他虛構(gòu)的故事是這樣:他漫游到福建,在九鯉湖九仙祠乞夢,“少嘗乞夢九鯉,仙贈墨一擔,自是文思大進”。他覺得還不夠,開始炮制風流韻事,所編排的對象就是當時青樓明星秋香。秋香比唐伯虎大十幾歲,所以估計《唐伯虎點秋香》不過是捕風捉影之說。明代的“博客”就是群眾的口,“點秋香”的故事經(jīng)群眾這么一傳,唐伯虎的“點擊率”和知名度提高到一個新的檔次。他給自己刻了一個圖章,上面的字就是“江南第一風流才子”。后來隨著稿酬的增加,他將自己的房子(一說是另建)改建為“桃花庵”,里面種滿夭夭的桃花,讓人們強化了對他的“風流必才子”的印象。
有了名聲,就有來“約稿”的。民聞現(xiàn)在還流傳一個他給閣老寫對聯(lián)的故事:他寫了八個字“今年真好晦氣全無”,前六個字有飯碗大,最后兩個字只芝麻小。閣老拉他去面君,唐伯虎辯說他寫的是“今年真好,晦氣全無”,皇帝一笑了之。唐伯虎趁機敲詐閣老“名譽損失費”三千兩。這軼事查無實據(jù),試想,一介布衣見縣令還得排幾天隊,皇帝哪有想見就見的,我猜測這也是唐伯虎炒作的手段之一,提供的信息就是,總理(閣老)都向我約稿了,我的稿酬(古代叫“潤格”)要提高啦。
有一富翁為老母親舉辦的壽宴向唐伯虎“約稿”,他揮毫而成一幅蟠桃獻壽圖,還題了一首令人解頤的打油詩:“這個婆娘不是人,九天仙子下凡塵。兒孫個個都是賊,偷得蟠桃奉至親?!比藗冋f這個故事表現(xiàn)的是唐伯虎的桀驁不羈和智慧,其實這也是自由撰稿人的生存策略之一,用搞笑的方式逗主人開心,得到更多的潤筆費。
作為一個自由撰稿人,他什么都寫都畫,對聯(lián)和書法能賣銀子,他寫;山水畫稿酬不低,他畫;連上面應景的祝壽畫,只要“有米”(撰稿人稿酬的通俗叫法),他也畫,這一點很像現(xiàn)在的撰稿人為媒體需求寫專欄文章?;蛟S還有很多人不知道,為了多賺一些銀子,唐伯虎曾畫過許多幅的“春宮圖”,這也跟現(xiàn)在的撰稿人化名寫一些帶色的紀實和小說相似。
作為一個自由撰稿人,唐伯虎的收入如何?這很難估算,大概跟現(xiàn)在頂尖的、能擠進所謂的“文人富翁榜”的人差不多,居有別墅,出有高檔車。唐伯虎用早期的撰稿收入在蘇州城北筑室桃花塢,有學圃堂、夢墨亭、竹溪亭、蚊蝶齋等,還能四處游山玩水,足跡遍半個中國。
文人還是要哭窮的,“詞窮而后工”的道理他們知道百姓懂,免不了哼唧那么幾聲。從純技術(shù)角度看,就是抬高做自由撰稿人的門檻,讓一些冒失的寫字人知難而退,避免供過于求,出現(xiàn)買方市場,那自己的身價就掉了。唐伯虎喊過窮,比較經(jīng)典的案例就是說自己除夕之夜枵腹(空著肚子)看桃花,這手法可真夠文雅的?!?/p>
(王軍薦自《悅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