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回避

舒　蕪

主席：今天我們要討論的是，在我們刊物的編輯工作當中，怎樣具體貫徹“百家爭鳴”的方針問題。這個方針有著極其重大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歷史意義和現實意義，政治意義和文化意義，可以分以下八點來說明：(八點略。)此外，還可以補充四點：(四點略。)最后，附帶說兩點：(兩點略。)現在，請同志們發表意見。

(啞場約五分鐘。)

主席：哪位同志開個頭吧!(啞場又約兩分鐘。)

主席：大家隨便談吧!這里先來“爭鳴”一下。(啞場又約一分鐘。)

主席：看來還是要請了。那就請甲同志先談一談吧!

甲： 我沒有什么準備。主席要我談，就談一點粗淺的體會，請同志們指正，我認為，“百家爭鳴”這個方針是完全正確的。我想到五點。(五點略。)這五點是最基本的。其他當然還有，暫時不說了。對于主席剛才的分析，我也完全同意。(對主席的意見逐條逐點談體會略。)總之，他說的八點，和補充的四點，以及附帶說明兩點，我認為都是非常正確的，應該成為我們這次討論的指導思想。至于具體貫徹這個方針的辦法，我還沒有想好——想也想了，還沒有十分成熟，希望聽到同志們的寶貴意見。(啞場半分鐘。)

主席：乙同志有什么意見。

乙：好，我也來談一點。我基本上同意甲同志的五點意見：（復述五點略。)完全同意他對主席的十四點意見和體會：（復述十四點體會略。)此外，我再補充兩點：(兩點略。)

丙：對于以上兩位同志的意見，我都同意。對主席的十四點指示，我完全擁護。

主席：不要說什么“指示”嘛!我只是一家之言，大家來“爭鳴”一下嘛!

丁：我正要“爭鳴”。我對主席的發言，有一個原則性的不同意見：我認為，他說的十四點，同樣都是十分重要的，完整嚴密的，互相聯系的，缺一不可的。他卻分成主要八點，補充四點，附帶兩點，也許是出于謙虛，但這就似乎十四點里面，有些較不重要，有些很不重要，模糊了大家對真理的認識，我認為這是原則性的問題。我贊成乙同志的提法：十四點。

戊：不，我不同意。真理就是要有主有次，有先有后，有重點，有輕點，這才是科學。我不同意“十四點”的提法。我認為主席原來的主要八點，補充四點，附帶兩點的提法，才是科學的。

主席：好了，真的“爭鳴”起來了!不過，真理的結構，這是專門的學術問題，今后再從容研究吧!現在還是回到我們的本題。

巳：我想從認識論的角度來談談(下略)。

庚：我想從世界史特別是共產主義運動史的角度來談談(下略)。

主席：還有什么意見沒有?(停約十五秒鐘)如果沒有什么意見，那么——

辛：我還有一點小問題。我們是一個學術性的刊物，日常稿件處理當中，到處都會遇到有關學術觀點的問題。過去很多次，領導同志的學術觀點和責任編輯的學術觀點不同，后來都是按照領導的意見決定了，也沒有經過什么討論。今后，我們內部在這類的問題上可不可以“爭鳴”一下呢?當然，有關政策的問題，是要服從上級的。我說的是，學術觀點的不同反映在工作上意見的不同，可不可以來個“學術面前人人平等”，“爭鳴”一下再做出決定呢?

壬：辛同志的問題，是值得討論的，也許還是今天應該討論的關鍵，我認為——

主席：請慢一點!我想提請注意：我們討論的社會上學術界的問題，不是黨所領導的編輯部內部的工作制度、組織紀律的問題。請大家掌握好這個討論范圍!

?。盒镣咎岬膯栴}，的確是離題太遠了。

戊：不，不僅是離題太遠，根本是討論的方向問題。我很奇怪壬同志居然還說“這是今天應該討論的關鍵”!當然，我不是說辛同志和壬同志有意要扭轉我們討論的正確方向，但客觀效果上就是這樣。

癸：我想提請辛同志注意一點，也請壬同志參考：“百家爭鳴”究竟是“百家”在黨的領導之下“爭鳴”，還是“百家”起來反對黨的領導，同黨的領導“爭鳴”?我建議：辛同志不妨聯系自己的立場和世界觀，把這個問題好好想一想。

主席：好吧!時間差不多了，暫時到此為止。今天的會開得很好，有下列六點可貴的收獲：(六點略。)至于辛同志，我相信他的動機基本上還是好的，不過在認識上和別的同志有很大的分歧。我相信，通過批評與自我批評，終于還是會一致起來的。今天同志們對他的熱情幫助，就是一個很好的開端。希望辛同志明天上午到我的辦公室來，我們交換交換意見。還有壬同志，剛才要就辛同志的發言發表意見，是我打斷了你，很抱歉，希望你明天上午也來，給我一個補過的機會，讓我把你的意見聽完?，F在，散會。(眾走散。)

主席：喂!喂!請等一等。順便通知一件事：昨天那篇稿子，再三研究，決定還是不能用，只好退掉。它對×部長批評得太尖銳了，批評的雖說是學術問題，弄得×部長今后不好工作，可不只是學術問題。辛同志，你說是不是?

1956年10月 人民文學出版社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