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的懺悔

鐘志紅

常看到年輕的父母摟抱著自己的孩子，小心翼翼、無微不至，仿佛在為小家伙隨時可能的意外而提心吊膽。如若孩子發(fā)出幾聲啼哭，母親更會有積極地迎合：掀起上衣，讓寶寶吮進(jìn)乳汁。每每目睹這樣的情形，我自然而然地想象著自己曾在母親懷抱里的感覺。

額上有一塊傷疤，是我身上最為明顯的標(biāo)志，大約是在5歲的頑皮期留下的。雖然東北的冬天冰天雪地的，可家的門關(guān)不住我。那次，我在冰面上瘋跑，腳下一滑，額頭磕在了水泥臺上，流了不少的血。母親抱著我往醫(yī)院奔，她無休止的自責(zé)讓我痛在幸福里，或者說，母親的懷抱里有著更多的止痛妙藥。

再大的時候，我有了女朋友。印象最深的是我們第一次擁抱的感覺，新鮮得至今還在品味和紀(jì)念。那天傍晚，我倆喁喁私語，不自覺中走出了十多里地。天空開始下起了小雨，我忙把外套脫了下來，執(zhí)意讓她披上。她不從，我心疼地吼了起來：“你給我穿上……”雨越下越大，我的身體不聽使喚地瑟瑟發(fā)抖。她索性把外套披在了我倆的肩上，我摟著她往前走。到了雨停時，我情不自禁地?fù)硭霊选Ｎ乙赃@樣的形式回饋她對我的在乎。換句話說，這樣的擁抱是表達(dá)，更是浪漫和激情……

幾年后，我初為人父。我喜歡抱女兒的感覺，溫馨、甜蜜，有著無以言狀的成就感。我抱著她去逛街、爬山，抱著她去看爺爺奶奶和親朋，那種抱不夠的幸福滋味仿佛能把世界占領(lǐng)———我以我的抱換取了我的滿足。

我還把擁抱給過不少的人，如，抱別人的孩子以示友好，抱多年不見的好友以示真情，甚至家里的寵物我也常抱在懷中逗樂。

一次，我遠(yuǎn)行歸來，我的三個女人在月臺上笑容相迎。

女兒跑了過來，沖著我張開的雙臂撲來，她沖來的慣性險些讓我趔趄倒地。

我抱著女兒來到妻的跟前，挪出一只手來緊緊地?fù)е瑢α硪粋€女人說：“媽，我回來了。”

母親怔怔地看著我，晨風(fēng)撩起她的一綹白發(fā)……

猛然間，我打了一個冷戰(zhàn)，母親的孤零讓我心碎！

幾十年來，兒子獨(dú)獨(dú)沒有抱一抱把自己抱大的女人……

（愛鈴摘自《洛陽日報》

2008年5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