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在金門，開了個玩笑

沈澤瑋

當年殺人的炮彈飛過來，現在做飯的菜刀帶回去。金門，見證了兩岸的戰爭與和平。

1979年5月18日，一位名叫林正義的連長從臺灣的金門馬山游到大陸的廈門。

2009年8月15日，100名大陸和臺灣的泳手將從廈門椰風寨附近海域游到小金門雙口海灘。

30年前，游過去是犯下“叛逃”罪名，改名叫林毅夫的林正義(即世界銀行副行長兼首席經濟學家)至今仍回不了鄉；30年后，游過來將是橫渡金廈海峽的壯舉。百名泳手將參與的，是60年以來，首次政府聯辦的大型體育交流活動。而在戰爭時期，在小金門海灘裝置的反登陸設施“軌條砦”(水泥加鋼條制作的裝置，可以刺破船底使其進水擱淺)，目前正考慮被移走。

不只想移走“軌條砦”，為了拼觀光吸引大陸游客，金門也在大規模清除戰爭年代在海岸埋下的大批地雷。金門防衛指揮部說，金門雷區有154處，面積約283萬多平方公尺，地雷約73325枚。他們著眼于2013年把全部地雷掃除，目前已拆除約30％。

作為古寧頭戰役和“八二三炮戰”的戰場海岸線至今仍滿布地雷的前線陣地，金門的過去、現在與未來，都是兩岸關系的縮影。

密切的民間關系

從地圖上看，金門與大陸的距離，遠遠短過它與臺灣島的距離。從數字上看，金門島西距廈門不到10公里，而東距臺灣島卻有227公里；小金門距離廈門更近，只有6公里。

受訪的金門居民透露，因為文化和地理上的淵源，不管兩岸是對立還是不對立，雙方民間關系一直很密切。現在有很多金門人在廈門置產，把它當作啁末度假屋，因為去廈門比去臺灣島方便得多。在1949年前，很多金門人夢想到廈門讀書，而不是到臺灣讀書。不過，戰爭卻把親人給拆散了。

在交通業工作的劉小姐(45歲)說：“像我一個姑丈，跟我姑媽結婚后去廈大讀書，從1949年就斷了'他就回不來了。就這樣隔開了五六十年。兩邊都通了之后，他還是回來了。金門很多這種(例子)，還有一種去大陸當游擊隊，一去不回來了。所以實際上，金門和廈門的關系，比跟臺灣還要密切。”

烽火歲月不只拆散夫妻，也讓父母和子女永生分離。劉小姐的姨丈那時在廈門念小學，逃難時被送到金門，從此見不到父母。她說：“那個時候他念一二年級，突然說戰爭打來了，老師就把所有的小朋友帶到船上去，那艘船就開到金門島了。他從此就再沒和他的父母見過面，連回家跟他父母說聲再見都沒有。但是，他是不是金門人?他不是，他是廈門人。所以金門跟廈門關系能不密切嗎?因為這邊有很多人在那里，那邊有很多人在這里。”

繁榮與落后的輪回

天氣晴朗的時候，金門、廈門還可以互看到對方。金門大膽島上“三民主義統一中國”標語，就與廈門對岸的“一國兩制統一中國”標語遙遙相望。如今，原本領先廈門的金門，已經遠遠落后了口在臺灣本島工作的金門人林國中說：“入夜之后，當對岸的燈亮起來，對照之下，廈門比金門更繁榮，他們進步太快了，其實剛剛開放的時候，過去看，也沒有差很多。但是他們動作很快，說幾個月后那條路要通，幾個月后，它真的通了。他們進步那么快，也有一部分是我們臺商幫忙他們建設的，去那邊的人很多。”

廈門一直是兩岸合作交流的前沿平臺，據報道，目前全市有臺資企業3300多家。而隨著小三通在2001年實施，不只是臺商單向地往大陸去，他們也通過小三通回到臺灣來。大三通在去年啟動后，一些大陸旅游團也把金門當作是臺灣游的其中一站。

兩岸軍事對峙的緊張局面早已不再，金門的駐軍也逐年減少，從最多時的逾10萬人，到如今不到5000人。兩岸關系回暖，加上阿兵哥這根經濟支柱不見了'金門現在欲借戰地的歷史吸引大陸游客，活絡經濟。

1958年，“八二三炮戰”讓153平方公里的金門群島承受了近48萬發的炮彈，不過，這個前線最終還是守住了。之后，大陸解放軍對金門展開“單打雙不打”的宣示性炮擊，持續大約20年，打到金門的，大多是內含宣傳單的炮彈。當年如雨落下的炮彈，早已被師傅打造成鋼刀，賣給包括大陸客人在內的游客。

過去是死傷慘重的戰場，現在是人來人往的旅游地，當年殺人的炮彈飛過來，現在做飯的菜刀帶回去，歷史在金門，開了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