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調的練筆（三章）

馬占祥（回族）

遠處有座山

這本身就是一座山!

西邊的太陽即將落下去，幾大朵云還淺淺地泛著紅色。風很輕，我能感覺到它從我身邊輕輕地拂過。蛐蛐的叫聲從墻的另一邊傳來。

我多么想靠近遠處那座山!

它矮矮地起伏著，像一個長長的故事，沒有開頭也沒有結尾。山上肯定有樹有草，遠離了這紛繁的紅塵，它們活的一定很壯實。

我曾經騎著單車到過山上。那是另一座身邊傳過好久的山，高而且險，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和艷羨的目光。我花費了一整天，但得到了疲憊，漫山的怪石讓我著實興奮了好久，但在怪石中呆久了，便索然無味，我帶著疲倦慢慢走回。

但現在我確實想到那座矮矮的山上去。這種想法讓我有一種沖動，并伴著一種難以言傳的興奮。我一直遠遠地看著它，這種感覺真好。

這是七月的一個傍晚。

我在一座山村中學，校園里有一株槐樹，滿樹紛繁的槐花都寂寞地開著。

闊野

沿著闊野上的一條小白路向前走去，迎面是一股久違的風，我擁抱了它們。

四下的田野里長滿了玉米、胡麻、糜子和蕎麥，這是些神性的作物。麥地里只有鐮刀留下的根莖，一茬茬硬硬地豎著。時間已近傍晚，周圍滿是憂郁的青綠。一條長長的水渠與小路并肩向前，它幾乎已被雜草覆蓋。一只螞蚱突地跳過去，草葉間只一閃就消失了身影。

向前?

一只蜻蜓輕顫雙翼，迅疾的身子一下子躲過了目光。這么大的闊野只盛了一個人，因而它顯的那么大，那么空。我像是一個擁有了幾百年的人，高高的玉米夾道歡迎我。莖桿透紅的蕎麥、紳士般的胡麻、沉穩的糜子平鋪著，使這大地豐富、熱鬧了許多。

西邊的太陽快下山了，天空的火還燒著。

一只蜜蜂忽然自眼前飛過，我以為今天只能遇到螞蚱和蜻蜓了。那么，我想：這闊野里還應該有很多——是的，它那么大還有什么小東西盛不下。

小河

那是一條細而渾濁的小河，名字卻被叫做清水河。

兩岸是高而陡峭的黃土懸壁，時而橫陳著幾條溝壑，溝壑里還有誰留下的古窯舊洞，像眼睛盯著河邊坡壁上的野草在四季里枯了榮，榮了再枯。

這是干旱的北方黃土高原的邊緣地帶。天空有野鴿子、麻雀、黃鶼子的影子，云的影子卻很少。我在這里已成長了三十年，見過雨，見過霧，見過風。

我曾在清水河邊叢生的紅柳中捉到過地麻雀，那種呆頭呆腦的家伙，也在窯洞邊的窟窿中掏出尚未睜眼的野鴿子，它們身上還沒有披羽。

我寂寞而美好的童年在一片干凈的藍天下度過了，我寂寞而繁雜的成年天空卻白了許多。

我會寫詩了，我知道那是我那么多年在清水河邊攢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