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外一章）（散文）

陳金澤

時間過了午夜，終于把東風4B的電器絕緣搖好了，把車交出去啰!走出溫度達到65攝氏度以上的火車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只覺得身上的衣服全給濕透了，臉上大滴大滴的汗水似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往下掉。

我又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一天工作十多個小時，真夠累的。為了搶修客運機車頭，保證暑運的正常運行，這樣“連續作戰”已有四天了，明天還得繼續“加班加點”，還可能很晚。一整天忙得連吃頓熱飯熱菜的時間都沒有，只好吃快餐面包補充熱量，這會兒胃也感到不好受，還有哥們在等著“聚一下”!唉，我真有點怕找電器絕緣交車了，怕爬上這燥熱的火車頭了。

汗水還在不停地流，我只得用沾滿黑乎乎油泥的手擦汗，一會兒，一張自涂自描的“大花臉”，讓旁人看到了儼然“巧奪天工”的作品。突然，我聽到了東風4B響亮的汽笛聲，使我感到了在這汗水的世界里有一種溫馨的氣息，不，是充滿了一種神圣的氣氛，是一種有汗水就有回報的快感。汗水就像是一顆顆小精靈，在我眼前跳躍、舞蹈，輕快地伸出他們柔和的小手，拂去我心中的疲乏。我的眼睛濕潤了，思緒也隨著汽笛聲漂浮起來：

對了，對了，當我在火車頭上揮汗如雨忙碌的時候，當我聽到“嗚嗚嗚”的汽笛聲，當我看到滿載著旅客的火車頭在歡快的行駛著，即使是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也頓時會煙消云散。不過，修理車頭的活可不好干，平時的苦、臟、累不算，逢年過節、暑運、春運還得加班加點搶修機車。有時一臺車接著一臺車，忙得連軸轉，只為一個心愿：把車搶修出去!有時，也會為這緊張的工作而感到煩惱。可是，只要想到站臺上旅客，開火車的師傅，領導焦急的目光，肩上的分量好像立刻加重了，我的呼吸，又自然而然放松了，渾身像有使不完的勁。此刻，我更清楚地感覺到我所從事的修車作業的重要和光榮……

看，汗水從青春的面龐慢慢消散，修好的火車頭踏著月光緩緩出庫，我忘卻了臟兮兮的“大花臉”，臟兮兮的“工作服”，忘卻了一天的疲勞，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輕松和快慰。

大車的情懷

深秋。冷夜。寒風。

火車頭牽引著一列長長的超重列車，在崇山峻嶺中震天動地般地呼嘯著，風馳電掣般地奔馳著。

當機車進入了令人生畏的彎道、陡坡時，車輪在鋼軌上艱難地前行，那“鏗鏘——鏗鏘”的乏氣不就是它吃力的喘息嗎?大車端坐在司機室里，左手撂著制動小閘，右手提著手柄，耳朵辨別著動輪發出的每一次聲響。他要把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緊張地調動起來，隨時應付著瞬息可能發生的險情。

“不好，動輪發生空轉!”，只見兩人迅速不停地踩住腳下的撒沙踏板，風似地啟開閥門，這一切幾乎是在一秒鐘內完成的。于是，機車又抖起精神，沖上了彎道，爬上了陡坡，一路高歌、前行。

那一聲長長的汽笛啊，是吹響了戰斗的沖鋒號，手柄一推，把江河高山都搖出了最激越的動勢。

一路燈閃，一路風響。

大車啊，你是招之即來，叫班就走。

出乘，是奔赴心中的小康之路。你用辛勤汗水澆開暢通之花，以謹慎嚴肅摘取安全之果。歸來，倒下身軀扯起香甜，然后張羅柴米油鹽醬醋茶，享受親人的柔情蜜意。

又將出乘，目光戀戀停在星星照耀下的小樓上。隔著窗戶，那里站著溫柔的妻子和可愛的孩子，揚起的手把企盼再一次撒在他的心田。妻說，你是我牽掛的遠方!兒說，我是你最沉重的行囊!星星說，我將是你遠行的忠實伴侶!

春風秋雨，花開花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被愛催開的心花，怎么看都是最生動的映像；被情牽掛的征程，又是一次和諧之旅。

火車司機的字典里，沒有白天，沒有黑夜；火車司機的氣質和風度里，卻有山的雄壯，亦有水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