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烏龜

［烏拉圭］基羅加

譯漪然

從前，有一個獵人，他從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城里來到鄉下休養，孤單單地住在樹林里，每天打獵，自己做飯，飯后還吃些樹林里的野果。

有一次，連著兩天，他什么也沒有打著，餓得正發慌，這時，看到湖岸上一只大老虎想吃烏龜，這個獵人瞄準老虎的眉心，“砰”的一槍，就打碎了老虎的腦殼。

他走到烏龜跟前，看見這家伙已經受傷，他雖然很餓，卻可憐起這只苦命的烏龜來了。這烏龜很大，他只好用繩子把它拖到窩棚里，從襯衫上撕下幾根布條，把它的頭包扎好。

烏龜靠著角落歇著，整天一動也不動。這個人每天去照料它，最后總是在它背上輕輕地拍幾下。

日復一日，烏龜的身體終于好了起來，它開始從獵人的手里吃東西了。

可是，這時，獵人卻病了，他發燒，渾身疼。他心里明白，自己病得很重。

因為燒得很厲害，雖然只有他一個人在那兒，他卻大聲地講著話：

“我要死了，孤零零一個人，我要餓死在這兒，渴死在這兒了。”

烏龜聽到他說的話，就爬到湖邊，找到一個小烏龜殼，用砂子和土擦干凈，舀來水給這個人喝。烏龜又去尋找鮮美的草根和嫩嫩的野菜給他吃。他發著高燒，誰也認不出來了，只是吃著。

每天早晨，烏龜為了使他吃到更甜美的草根，總是跑遍山頭。因為不能爬到樹上去摘果子，烏龜感到很難過。

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了，獵人不知道是誰在給他東西吃。一天他醒來，向四周一瞧，除了他和烏龜之外，誰也沒有，他又大聲說：

“就我一個人在樹林里啊，我要死在這兒了。只有到布宜諾斯艾利斯才有辦法治好我的病啊，我去不了，我要死在這兒了6”

那天下午，獵人又發了高燒，昏了過去。這次，烏龜折了幾根像繩索那樣又好又結實的樹藤，小心地把他綁在自己背上，一點兒也沒有驚動獵人，就出發走上通往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路了。

烏龜白天黑夜地走啊，走啊，一路上一直背著那個快要咽氣的人，每走八個或十個小時之后，就停下來，去找水和鮮嫩的草根給病人吃，自己也吃。

這樣，烏龜一天一天地走著，越來越接近布宜諾斯艾利斯，盡管它毫無怨言，卻逐漸衰弱下去，力氣愈來愈小。

有時，那個人稍微恢復點知覺，便大聲說：

“我要死了，我的病越來越重，只有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才能治好。”

他什么也不知道，還一直以為在窩棚里呢。

這時候，烏龜便站起來，繼續趕路。

一天傍晚，可憐的烏龜支持不住了，已經精疲力盡，再也不能走了。

天全黑了，它看到天邊有亮光閃閃爍爍，卻不知道那是什么，便閉上眼睛要跟那個獵人死在一起，它心里痛苦地想著，沒有能夠救活待它非常好的人。

一只城里的耗子，碰到了這兩位垂死的旅客，就說：

“好一個烏龜!你背上馱的是什么?是柴禾嗎?”

“不，是個人。”烏龜悲哀地回答。

“你背他到哪兒去?”耗子好奇地問。

“我……我……我想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去……”

“啊，笨蛋!”耗子笑著說，“我從來沒有看過比你更蠢的烏龜!你已經到布宜諾斯艾利斯了!你看，前面的光，那就是。”

一聽這話，烏龜頓時覺得渾身是勁，因為還來得及救活獵人呢；它立刻又開始往前爬。

大清早，人們看見大街上爬來了一只烏龜，滿身是泥，瘦骨嶙峋，背上用藤條緊緊地系著一個好像快要死去的人。

獵人因為得到了及時的治療，終于恢復了健康。他一知道烏龜是怎樣救了自己，就再也不肯離開它了。但是，他不能把烏龜養在家里。

事情就是這樣。烏龜被送進了動物園。獵人每天下午去看它。

他們一塊兒消磨上兩個小時，要是獵人臨走時不在它背上親昵地拍幾下，它心里就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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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報恩的故事在民間有很多，但是，大多數故事里，都是通過人這個角度去看動物，而很少是像基羅加這樣，通過動物的視角去看人的。當你用大烏龜的眼睛去看世界和那個唯一向它伸出過援手的獵人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其實，它并不僅僅是為了“報恩”才為獵人付出那么多。它是真心地喜歡這個善良的人，也是真心地為他的病痛感到難過。所以，它的默默給予，默默辛勞，還有它以為自己救不了獵人時的傷心和絕望，才會那樣打動人心，讓我們也想和它一起向著“布宜諾斯艾利斯”飛去。而獵人和它親昵地玩耍在動物園里的那一刻，你可以相信，他們兩個是像真正共過患難的朋友一樣心有靈犀的，這里不再有“恩情”或是“報答”，有的只是暖人心脾的友誼。

責編史姍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