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床·蛋糕·半個(gè)手術(shù)

湯　湯

引子

大家馬上會看到的，是一對小姐弟之間的有趣故事——

尿床是件沒有辦法的事情

“媽媽，弟弟又尿床啦!”小姐姐手舞足蹈，邊蹦邊喊。

聞聲趕來的媽媽一把抱起仍舊坐在床上，耷拉著眉毛耷拉著嘴角的小弟，毫不客氣地扔到地上。“嘩”掀起厚厚的棉被，“嘩”掀起尿水浸濕的床單，“騰”抱起棉胎曬到門口的竹竿上。然后折身回房，一場暴風(fēng)雨開始了。“你羞不羞?大冬天的你尿床，你給大人添的麻煩真是多啊?”媽媽一邊罵一邊擰小弟的耳皮子，最少擰了五下，擰得小弟吱吱叫。

“下回還尿床不?”接下來是打屁股，“啪，啪，啪”，沒有一聲是輕的。

小弟邊哭邊喊：“媽媽，我下回不尿床啦!”一旁的小姐姐絲毫沒有同情小弟的悲慘遭遇，反在一邊悄悄笑得彎了眉毛。

更讓小弟無地自容的還在后面呢!你聽——

“你們家哪個(gè)孩子尿床啦?”每個(gè)路過的熟人瞧見那棉胎都要問上一句。

“小弟啦!”洗著床單被套的媽媽不知厭煩地有問必答。

小弟弟是連出個(gè)家門都不敢了，可呆在家里也不好受。“小弟弟，愛尿床，床上地圖大又黃……”小姐姐幸災(zāi)樂禍一遍一遍地唱。

唉，這一天，這漫長的一天好不容易度過去了，終于到了晚上。小弟弟和小姐姐頭挨著頭進(jìn)入夢鄉(xiāng)，夢鄉(xiāng)里，小姐姐夢見自己在一個(gè)美麗的花園里撒了好大一泡尿。

早上一醒來，小弟弟趕緊摸摸身下的床單，干干的，暖暖的，他放心了。小姐姐也趕緊摸摸身上的床單，濕濕的，涼涼的，她的頭“嗡”地就大了，坐在床上好久吭不了聲，小弟弟敏感地往她身下一摸，然后“呼”地從床上蹦起來，跳著腳喊：“媽媽……”可是沒喊完，嘴巴就被小姐姐緊緊閉住了。

“求求你，別喊，好嗎?”小姐姐輕聲輕氣地說。

“可你昨天也喊了。”小弟弟扯開嗓子想繼續(xù)。

“你昨天沒有求我別喊，今天我求你了，這不一樣。”小姐姐又說，“和你商量一件事，以后無論誰尿床，對方相互保密好嗎?”

小弟弟不領(lǐng)情，小臉上的興奮還沒退去：“可是今天我不想保密。”

小姐姐說：“那你能保證以后你就不尿床了嗎?我們這樣互相告狀，叫做兩敗俱傷，你懂嗎?我們是親姐弟，要互相幫助，才對嘛!”

小弟弟聽姐姐繞口令似的講了這么一串，終于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好吧，我保密……”

小姐姐這才松口氣，她把褲子換了，然后把臟褲子悄悄塞到床下，又破天荒把被子疊得方方正正，把床單拉得平平整整。被子剛好壓住那片黃色的地圖。

一場暴風(fēng)雨就這么躲過去了。不過晚上睡覺的時(shí)候，被窩里臭烘烘的，小姐姐被小弟弟埋怨了好久。

又一個(gè)早上來臨，小弟弟果然又尿了床，小姐姐不但遵守了諾言，而且?guī)退B了被子，小弟弟滿心感激和佩服：“姐姐的主意多好啊!”

可是，到了晚上，床上的尿跡還沒干透，睡在上面怪難受的，再加上被窩里那沖天的尿臭，嗆得姐弟倆直咳嗽，翻來覆去睡不著。這響動聲終于引來了媽媽，媽媽一推門，便什么都明白了。

“誰又尿床了?”媽媽虎著臉問。

“我們兩個(gè)。”姐弟倆低著頭。

“媽媽，我們不是故意要尿床的。”小姐姐說。

小弟弟補(bǔ)充：“媽媽，有時(shí)候尿床真的是件沒有辦法的事情。”

這話一出，正從床底下拖出臟褲子的氣哼哼的媽媽，“撲哧”一聲笑了。

是誰動了蛋糕

爸爸媽媽去接六十大壽的外公還沒回來，小弟弟在小房間里樂滋滋地搭積木，小姐姐圍著那只奶油蛋糕已經(jīng)不知轉(zhuǎn)了多少圈了。

吃一口行嗎?絕對不行，媽媽要發(fā)脾氣的。

舔一下總可以吧，輕輕地，在表面上不留痕跡地舔一下，而不是兩下。

小姐姐閉上眼睛，伸出舌頭，下定決心向蛋糕進(jìn)攻了。

“姐姐……”

小姐姐一驚，趕緊縮回舌頭，沒料踩在椅子上的腳卻狠狠滑了一下，一張臉便不可救藥地向蛋糕撲去。

“姐姐快來看我搭的魔鬼城堡!”

小姐姐迅速把扎進(jìn)蛋糕里的臉拉出來，風(fēng)一樣跑進(jìn)衛(wèi)生間，“砰”地關(guān)上門，挨著墻壁立著，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衛(wèi)生間的鏡子里照出一張稀里糊涂的大花臉，嘴巴張得大大的，“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小姐姐的眼前出現(xiàn)了媽媽倒豎的眉毛如兩團(tuán)黑色的火焰，還有爸爸那蒲扇一樣又硬又厚的巴掌。

怎么辦?怎么辦?

“姐姐……”是小弟跑進(jìn)客廳來了。小姐姐心里一下子模模糊糊閃過一個(gè)念頭。她稀里嘩啦洗干凈臉，從從容容走出衛(wèi)生間。

“姐姐，你干什么?”

“傻瓜，到衛(wèi)生間里能干什么?”

小弟弟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吱嘎”門開了，爸爸媽媽外公外婆興沖沖回家了。

媽媽一進(jìn)門臉色就“唰”地大變，一雙眼睛死死盯住一個(gè)地方，眼珠子好像要蹦出來似的。

“是誰動了蛋糕?”聲音里全是怒火。

媽媽盯著的正是那只蛋糕，好好的一只大壽桃被糟蹋得慘不忍睹了。

“不是我!”小姐姐仰著頭回答得很干脆。

“也……也不是我。”小弟弟因?yàn)轶@訝話都說不利索了。

“不是你們，還會是誰?”爸爸吼開了。

“大概……大概是大老鼠吧!”小弟弟認(rèn)真認(rèn)真地猜測。

“大老鼠偷吃了蛋糕，然后在上面打了個(gè)滾，是不是?”媽媽倒豎著一對濃眉毛。

“是吧!”小弟弟害怕媽媽兇巴巴的樣子，聲音說得很低。

爸爸很快做出了判斷：“我看大老鼠就是小弟，你們認(rèn)為呢?”

小姐姐說：“我不太清楚。我從衛(wèi)生間出來的時(shí)候，小弟弟是在蛋糕邊上。”

此時(shí)，性急的媽媽已經(jīng)一把拉過小弟弟，扯下他的褲子，“啪啪啪”揍了起來，那白屁股上霎時(shí)紅通通地印上了道道指印。小弟弟只顧嚎啕大哭，連辯解都忘了。

“讓你不懂事，讓你搗蛋，讓你貪吃，讓你撒謊!狠狠打，不心疼!”爸爸在一邊扇風(fēng)點(diǎn)火。

一旁的小姐姐看得心驚肉跳。

挨打的小弟弟當(dāng)晚被剝奪了吃蛋糕和紅燒肉的權(quán)利。

第二天早上，家里只剩姐弟倆。小弟弟像棵蔫了的豆芽菜，眼角還留著哭泣的痕跡。

小姐姐不知從哪里拿出了一塊蛋糕，說：“吃吧，我給你藏的，快吃!”小弟弟雙眼放光，幾口就吞下去了。小姐姐又從櫥子里端出一小碗紅燒肉，“吃吧，快吃吧，是你愛吃的。”小弟弟一下忘了所有委屈，咂吧咂吧嚼起來。

為了安慰這只可憐的替罪羊，小姐姐可熱乎了。

“這兩本圖書送給你。”

“電動火車也給你。”

“你想到哪里玩?我?guī)闳?”

“……”

小姐姐從來沒有對弟弟這么大方這么好過，惹得憨憨的小弟起了疑心，說：“姐姐，是你動了蛋糕吧?!”

小姐姐的半個(gè)手術(shù)

小弟弟的肚子里突然有什么東西在狠狠咬，一下一下又

一下，他喊：“姐姐，我肚子好疼啊!”正在給布娃娃治病的小姐姐趕緊跑過來，摸摸弟弟圓溜溜的肚皮，著急地嚷：“唉呀，不得了!好多蟲子，一條一條又一條，正咬你的腸子呢!”

“那怎么辦呀，嗚爸爸……嗚媽媽……”小弟弟又痛又害怕，可是他們都不在家。小姐姐背著雙手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皺著眉頭想辦法，最后她咬咬下唇，一臉嚴(yán)肅地說：“我決定給你開刀捉蟲子，再晚就來不及了。”

小弟弟趕緊平躺在床上，撩起上衣，露出白肚皮，沒有絲毫害怕：“姐姐，那就快開始吧，肚子痛得受不了，你一定要把蟲子都抓出來哦!”

“我會的。”七歲的小姐姐一臉老道，仿佛這種開刀捉蟲的事情她是再熟練不過了，一副習(xí)以為常的神氣，她鎮(zhèn)定自如地準(zhǔn)備手術(shù)工具。

從棉胎上扯一團(tuán)棉絮，這是藥水棉花。

裝一些清水在小藥瓶里，這是消毒酒精。

媽媽的眉鉗是夾蟲子用的。

手術(shù)刀呢?小姐姐跑到廚房拿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小姐姐估計(jì)問題不會太大，她端著手術(shù)工具來到床前，正在呻吟的小弟弟一看到那把菜刀，眼睛突然瞪得滾圓，從床上蹦了起來。小姐姐嘴巴一撇：“膽小鬼，不敢動手術(shù)，等蟲子把你的腸子咬斷了，看你怎么辦?”

把腸子咬斷，那我不是死了嗎?小弟弟這么一想，又乖乖躺下來，拍拍肚皮說：“開始吧，姐姐。”小姐姐拿一團(tuán)濕棉絮，在小弟弟肚皮上，從上到下輕輕一抹，小弟弟只覺得涼絲絲怪舒服的：“姐姐，你真是個(gè)了不起的醫(yī)生。”受了表揚(yáng)的小姐姐自然很高興，不過臉上仍保持著一本正經(jīng)，她握起菜刀，小心翼翼地要往肚皮上切下去，沒想到小弟弟“咕嚕”一個(gè)翻身，滾到床里邊去了。

“姐姐，你以前給別人開過刀捉過蟲子嗎?”

“是啊!”

“給誰?”

“布娃娃。”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小弟弟把肚皮一點(diǎn)一點(diǎn)移到菜刀下，又問了一句：“蟲子捉完了，你會把肚皮縫回去嗎?”

小弟弟這么一問，小姐姐方才想起忘了準(zhǔn)備針線，她放下菜刀，到衣廚抽屜里拿了一枚針，還有幾條線。

“紅的、黃的、綠的、白的，姐姐為什么要拿這么多線?”小弟弟問。

“這樣你的肚皮縫起來會比較好看。”小姐姐挺有經(jīng)驗(yàn)。

小弟弟的腦海里閃出一個(gè)花花綠綠的漂亮肚皮，好不高興，他使勁拍拍自己的肚皮，說：“這一回真的開始吧!不過我的肚子好像不痛了。”

小姐姐說：“蟲子咬累了，正在休息，等休息好了，咬起來就更痛。所以我們一定要抓緊時(shí)間，你千萬別亂動了。”

小姐姐握刀又要切下去，可是小弟弟又滾一邊去了：“姐姐，會疼嗎?”他想起有一回，不小心被小刀劃傷手指，痛得哇哇直哭的事情。

小姐姐連忙翻箱倒柜找到一個(gè)沒有針頭的針筒，又拿來了一顆白色大藥丸放在水里融解了，一并裝進(jìn)針筒里說：“先打一針麻醉藥，一會兒你就沒有知覺，不知道痛了。”她很專業(yè)地在小弟弟屁股上打了一針麻藥。

過了一會兒，小姐姐在弟弟胖乎乎的胳膊上重重掐了一把。“唉喲……”小弟弟大叫起來，“你干嘛掐我?”

小姐姐一臉委屈：“我想試一下，麻醉藥產(chǎn)生作用沒有?”

“是這樣啊!看起來還要再等一會兒。”小弟弟躺在床上說。

又等了一會兒，小弟弟敞著小肚皮睡去了。小姐姐也想睡覺了，可她是有責(zé)任心的姐姐，無論如何得先幫弟弟捉完蟲子才能睡覺。她輕輕掐了一下弟弟的胖臉蛋，沒反應(yīng)，又掐了一下，還是沒反應(yīng)。

麻醉藥終于起作用了。小姐姐握起菜刀，全神貫注地往那個(gè)又白又圓的肚皮上切下去，馬上就要成功的時(shí)候，手中的菜刀卻被突然進(jìn)門的爸爸奪了過去。

“你在干什么?”

“動手術(shù)啊!”

小姐姐邊說邊轉(zhuǎn)身看，爸爸臉上的表情可真奇怪，生氣、慶幸、哭笑不得……什么都有。

“兩個(gè)傻孩子啊!”

好好的手術(shù)由于爸爸的中途殺進(jìn)不得不終止了，小姐姐帶著埋怨沖爸爸翻白眼。醒過來的小弟弟呢，一看肚皮沒有變成花的，也覺得好遺憾呢!

尾聲

這些故事都是真的，故事里的小姐姐就是我啦。

故事里的小弟弟，當(dāng)然就是我的弟弟啦。

我很愛我的弟弟哦，雖然我老欺負(fù)他，從小到大。

他現(xiàn)在還是這么憨憨的，而且，他完全忘記我小時(shí)候欺負(fù)他的任何一件事情了。有這樣一個(gè)憨憨的弟弟，當(dāng)姐姐實(shí)在是一樁幸福極了的差使!

責(zé)編冉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