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知不
一塵兄給我找臺階。說我忙。我本應該順坡下驢的。然而,在檔案部門摸爬滾打了20年,經驗告訴我。這個地方是忌提“忙”字的。所以我的口頭禪就是“不忙”“沒事兒”。只好意思偶爾關起門來對辦公室的人說忙。
于是我得另外找轍。身體當然是最好的、最現成的、最體面的說辭了,如同教練員干不下去了,下課時就會說心臟不好。
事實上。近來寡人有疾。自然不會跟齊宣王似的不要臉。一會好貨,一會好色,一會好勇,咱沒他那么多毛病,也沒他那么具有攻擊性,更不會像他似的具有公雞性。可是,人啊,不服老不行。幾個月前。三四十人一塊去體檢,我不是最年輕的,但檢查下來我的身體是最棒的,各項指標基本都在正常值范圍內,弄得我當時就誤認為我就是鐵人王進喜呢。自己在胸脯上擂兩拳,聽見“鋼鋼的”,有回音效果,感覺自己非常虛懷若谷。可是。我知道。寡人有疾——大半年來,我發現已經進入老眼昏花階段,近幾個月更甚。原先看書跟陜北秧歌劇《夫妻識字》差不多:看得清,看得明,學習二字我認得清。莊稼人如今能識字。啥啥啥啥啥啥啥……現在看書不自覺往遠推,遠到一尺五開外才能聚焦。像質量不高的傻瓜相機,近不得遠不得。遠近都模糊,聚焦還奇慢。有人說。從男人到老男人的門檻是:躺下睡不著,坐著打瞌睡,眼前的事記不住,以前的事忘不了……大概不謬吧。俗話說,花不花。四十八。按理咱離眼花的正常時節還有一截兒呢,咋就這樣無理取鬧地說花就花了呢?我迷茫。那天體檢,一個穿白大褂的半老娘們兒在我的兩眼上隨便晃兩下就寫下了“正常”。我說,老眼昏花正常,你覺得壯眼昏花也正常嗎?我的眼睛開始花了。她吃驚。托著我的下巴端詳半天。說不應該吧。我說我也覺得不應該,可事實上他該不該都花了。于是,她又拿起賊亮賊亮的小電筒,扳開俺左面那只水汪汪的雙眼皮大眼睛。晃啊晃,足足晃了15分鐘。然后又晃俺右面那只迷人的單眼皮小眼睛,也晃足了15分鐘。最后說。你的眼睛真好!
盡管我被她晃得早已是,“冒金星啦”,跟范偉喊缺氧似的,但我的腦袋還是嗖嗖飛轉,類似于樹上騎個猴地上一個猴總共幾個猴。心想:她說“真好”是美學意義上的。還是生物學意義上的呢?東北嗑兒曰:“大眼睛,雙眼皮兒,一看就是個大好人兒。小眼睛,單眼皮兒。一眨一眨也撩人兒。”像我這樣二者得兼的不多啊,一單一雙。既是“大好人兒”,還是“也撩人兒”。兩眼還分著公母呢。說生物學意義上的“真好”吧,哪有不該花就花了還好的!
見我困惑,白衣女王倫說,你的眼底沒有問題。視力沒有問題,什么都沒問題。我說,不該花的時候花了。難道不是問題?她說,眼睛越好的人,花得越早。這只能說明你的眼睛特殊的好!靠,什么理論這是。不過,就視力而言,我的眼睛還真是特殊好,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刻意保護過視力。看書姿勢隨心所欲,躺著。趴著,臥著,撅著,想咋看咋看。煤油燈,蠟燭,小燈泡,太陽強光下,從無禁忌。而視力幾乎一直是最高檔位的,除大學畢業前的大半年里有200度的近視外,畢業后很快就又恢復到了最好檔位。看著別人一個個戴著近視鏡斯斯文文滿腹經綸的樣子,心里那個急啊,而自己只好這樣兩眼一路裸奔下來。不學無術地、野蠻粗俗地生活著。據說視力好賴是天生的,遺傳影響極大。父母視力都好。所以從小沒有人提醒看書要保持正確的姿勢。記得少時到姥姥家。仰面躺著看書,被姥姥拽著耳朵揪起來。說躺著看書不好。我問為什么。姥姥解惑道:“躺下看書。水份流到了眼角。光留下干眼珠在看。能不壞?不信你出去看看驢車,車軸缺油,吱刮吱刮,幾天就壞啦。”當下我就服了老人家“事物都是普遍聯系”的觀點。
可是,我的眼睛還是這樣好端端地花了。總該有個原因吧?想來想去。就是這電腦給鬧的。兩年前開了個博。是為了練打字。俺剛開始打字是“一指禪”,現在打字是運用毛主席教導的工作方法“十根手指彈鋼琴”,進步太大啦。大到“一根手指與九根手指的關系”!速度也跟咱人民幣匯率和人民幣存貸款利率似的,是大幅度提。手急眼快啊。
可是,手急眼快,到頭來卻成了手快眼疾!現在看屏幕。時間稍長就惡心。頭暈。鬢角青筋怦怦亂跳。想想我老娘70多歲不戴花鏡給我納鞋墊兒,密密匝匝。一針一線。我這天生的好眼還能上網逛論壇嗎?
眼花繚亂。唉,“眼花了,亂”。心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