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籃涉“賭”？

邢　宇

一場詭異莫測的決賽，一次天平失衡的較量，一個失之交臂的冠軍，一次莊家贏得缽滿盆溢的豪賭。以中國男籃這種連盤口帶結果一個不剩的輸法，再加上一些隊員十分失常的表現，也難免不被人懷疑！

中國男籃球員涉嫌賭球？這是在8月16日結束的亞洲男籃錦標賽上被無數人關注的“驚天丑聞”。盡管8月21日中國籃協以少見的工作率效對“男籃涉賭事件”作出回應:“查無此事”，可是那場“讓人看不懂的比賽”帶來的陰影和引發的一連串疑問卻并沒有因此結束，反而更加令人深思——中國籃球會不會步中國足球后塵，陷入“假賭黑”的泥沼？

緣何被懷疑？

男籃之所以令人生疑，關鍵原因還是在本屆亞錦賽上有多名隊員發揮失常。從中國隊與伊朗隊的實力對比上分析，這本來應該是中國隊完勝的一場比賽。當然，競技體育永遠沒有絕對的輸和贏，可是讓人看不懂的是中國隊的發揮實在太失常。賽后，就連中國男籃少帥郭士強都坦言:“從當運動員到做教練，我在國家隊已經十多年了，以我這么長的國家隊資歷，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隊伍大面積發揮失常的情況。”

還是讓我們回放一下中國隊在亞錦賽決賽時表現。整場比賽，很難令人相信這就是此前整個亞錦賽上一直保持不敗的那支中國男籃，比賽遠未結束時，從中國隊球員的眼神中就已經看不到任何翻盤的希望，主場的觀眾也已開始紛紛退席……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曾預料到中國男籃會以如此狼狽的姿勢倒下。

曾被媒體譽為繼姚明之后亞洲第一中鋒的易建聯，在38分鐘的上場時間里，16投僅有5中，只拿到11分11個籃板，這樣的成績如果說是在NBA賽場倒是勉強說得過去，可是他這一次面對的卻是水平不如中國隊的球隊；更讓球迷無法理解的就是廣東球員、CBA三屆MVP選手朱芳雨的表現。在這場關鍵的大決戰中，一直被寄予厚望的外線核心的他完全消失了——整個半場比賽過后，朱芳雨僅僅在三分線外出手一次，只拿到1個籃板，1次助攻。整場比賽，這名外線核心出場27分鐘，也只得到2分2個籃板1次助攻……最終，中國男籃不僅以52:70不敵伊朗隊痛失桂冠，而且也遭遇中國男籃自1975年參加亞錦賽以來最恥辱的一場失利……

從賽后的技術統計上看，除了王治郅表現尚可，拿下全場最高24分和8個籃板外，被郭士強確定為球隊“新核心”的易建聯僅得了11分，其他隊員數據更加糟糕，王仕鵬、孫悅1分未得，朱芳雨、胡雪峰只得了2分，劉煒得6分，杜鋒5分，另外2分則為替補隊員張慶鵬所得。

如此失常的比賽如何向全國球迷交代？

然而，最讓球迷無法接受的是，正當每個中國球迷的心中充滿著或遺憾、或憤怒、或埋怨、或沮喪的情緒時，領獎臺上又出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孫悅、杜鋒和朱芳雨三人在領獎臺上竟然露出詭異笑容，看上去很開心，尤其是朱芳雨，眼睛和鼻子笑得都緊聚到一起，眼睛快笑成兩道縫，嘴巴咧得大大。盡管后來朱芳雨解釋說，當時自己是在苦笑，笑自己是“千年老二”，但凡是看到過這個笑容的人，絲毫沒看出來那是苦笑……一時間，球迷不干了、籃協領導不干了、國家體育總局的領導也不干了。“這樣的行為不但不尊重對手，也不尊重自己。更主要的是，他們的行為侮辱了國家隊！”與此同時，某些球員“打假球”、“參與賭球”的傳聞流傳開來。

平心而論，光憑“廣東幫”球員在領獎臺上的“竊笑”很難斷定他們是在打假球。然而，就在比賽結束后的第二天，來自中國南方一家知名媒體的一篇報道使得中國球員“參與賭球”猜測變得更加撲朔迷離。文中這樣分析道:本屆亞錦賽，不但像澳彩這樣正規的博彩公司均有開盤，還吸引了東南亞一些外圍莊家介入，而且很多場次開出的盤子還真的很有水準。像哈薩克斯坦對日本的比賽，大小球為150.5分，最終比分是77比73，總分150分；另外約旦對黎巴嫩讓2.5分，最終分差剛好是2分，似乎表明莊家對比賽雙方確實已經了解得很深入。

比分跟著盤口走，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莊家水平高，而且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比如懷疑比賽是不是已落入莊家控制。如果涉及中國隊的比賽比分也是跟著盤口走，那留給人們的想象空間就大了。小組賽首輪中國隊大破印度72分，賽前讓分盤高達59.5分，竟擋不住上盤跑出，雖然有可能會讓莊家有些虧損，但這間接也堅定了莊家對中國隊的信心，以便為日后痛殺上盤打下鋪墊。

接下來一場對哈薩克斯坦，中國隊的讓分盤卻被莊家有意開小為20.5分，當時就有一些博彩專家通過博客預言，莊家已“看透”中國隊不會凈勝20分以上，最終中國隊真的僅以18分取勝。而真正讓追中國隊贏球贏盤的人血本無歸的，是進入復賽以后，從對阿聯酋82比59贏球輸盤開始直到決賽，中國男籃就沒再贏過一個盤。一些籃球論壇懷疑中國隊“配合”莊家，是緣于101比83勝中華臺北那場球，賽前該場比賽莊家開中國隊讓19.5分，比賽過程中，中國隊上半場一度落后5分，后來又在第三節領先29分。但巧的是，每次拉大分差，中國隊又總會莫名其妙地輸回去幾分，總之比分總是“圍繞”著讓分盤開出的19.5分。完場前，中國隊在領先20分的情況下被對方打中一球，此時留給中國隊的進攻時間還有十幾秒，如果中國隊再攻一次，打中就是贏球贏盤。但中國隊卻放棄了進攻，最后剛好只勝18分，贏球輸盤。

賽后，球迷論壇上，不少人都對此場比賽的戲劇性場面紛紛加以揣測，“配合莊家”之說遂由此炒熱，而在中國隊詭異地輸掉決賽后，連那些追中國隊低水獨贏即低賠付標準盤的人也都被通而吃之，這就越發讓人覺得這里邊“大有文章”。雖然這種懷疑暫時不可能找到證據，但以中國男籃這種連盤口帶結果一個不剩的輸法，再加上一些隊員十分失常的表現，也難免不被人懷疑！

賭球之渾水有多深？

一場詭異莫測的決賽，一次天平失衡的較量，一個失之交臂的冠軍，一次莊家贏得缽滿盆溢的豪賭。亞錦賽結束后，中國男籃一直都處在風口浪尖上。尤其是關于“男籃是否參與賭球”的話題，從男籃到

籃協都無法回避。

面對眾媒體的追問，中國男籃領隊宮魯鳴率先給出了擲地有聲的回答:“真要是有人賭球的話，那么不單是開除出隊的事了，該移交公安機關的就移交，沒什么可商量的。目前還都在核查階段，既然外面有反映，我們就得了解清查，這不簡單是輸贏的問題，這涉及到國家榮譽。”讓記者意外的是，宮領隊并沒有像以往某位官員那樣態度明確地表示“男籃不可能有賭球的”。

宮魯鳴的話聽起來有些大快人心。可是，事后稍稍動點腦子的人都會想到，關于“涉賭”的調查注定是不了了之，因為此前中國足球早已提供了標本式的注解:中國足協調查了多少年，也沒有查出一個現役隊員、教練員和俱樂部官員參與賭球，難道中國足球隊員一個賭球的都沒有？果不其然，4天后中國籃協在官方網站上以《新聞通稿》的形式公布了調查結果:中國男籃亞錦賽失利之后，社會各方面對男籃給予了高度的關注，我們深表謝意！但其中也有一些媒體的猜測之說，出現了“賭球”、“做球”、“小團體”、“將帥不和”等傳聞。中國籃協對此非常重視，在男籃進行總結時，對上述傳聞進行了深入的調查，經各方查證，并無此事。我們歡迎媒體的監督和批評，也歡迎了解情況的人提供調查線索，但堅決反對傳播毫無根據的虛假消息，我們愿意就有證據的事實進行調查，一經查證，將會作出嚴肅處理。

面對籃協這種“草率”的處理方式，很多球迷表達了強烈不滿。有一位署名“我為籃球癡”的網友在網上論壇中這樣寫道:中國籃協憑什么用兩三天時間就可以查證隊里絕無“賭球者”，難道他們的偵查能力比公安機關還要強，用這么短時間就能夠準確無誤將這一起復雜的案件結案。顯然這是很難讓人信服的，而且退一步分析就算籃協調查到有球員賭球，他們會不會公布也不好說，要知道一旦公布結果，中國籃球市場會出現怎樣的混亂？中國籃協的頭頭腦腦要承擔怎樣的壓力？CBA聯賽會受到怎樣的沖擊？試問籃協敢這么做嗎？

除了中國男籃發揮特別失常外，關于“賭球的猜測”還有其獨特的時代背景。近些年來，博彩公司的觸角利用網絡已延伸到世界各個角落，涉及到很多體育項目，別說足球、籃球和排球，就連網球、羽毛球和曲棍球的比賽，很多博彩公司都有開盤。國內外一些運動員參與賭球這是不爭的事實。

在中國最早出現球員賭球而被拘捕的事件發生是在6年前，當時已經退役的足球運動員唐全順(1988年中國足球甲級聯賽的最佳射手，曾入選國家隊)因參與賭球而被拘役4個月。這是迄今為止第一個因賭球而被判刑的中國足球圈內人士。當時，上海市楊浦區公安分局接到舉報:一伙人正在某酒店里賭球。警方抓獲后才發現，這伙人里面居然還有一個前國腳。經調查獲知，自1997年唐全順開始參與賭球，2003年唐全順開始在上海一家酒店里開設賭球“盤口”，共收受10余名賭徒約10萬多元的賭資。幾乎在唐全順案公布的同時，廣西公安廳曝光了一起更讓人震驚的賭球案:該賭球案涉案賭資高達5億元人民幣，僅現場繳獲的現金就高達1300萬元人民幣，依法扣押、凍結涉賭錢物價值1750多萬元。當時，廣西公安廳獲取的材料顯示，自1999年起，41名犯罪嫌疑人在南寧市明園新都大酒店、振寧賓館、國際大酒店長期包房，通過電話在互聯網上設置的網站接受全國范圍的賭徒下注單。近4年的經營，該團伙形成一個金字塔形的賭球網絡，每次參與賭球的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下線賭徒，人數多達數百人。

其實在某些城市中，大范圍的民間賭

球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記得在8年前，北京、沈陽、哈爾濱、上海、廣州等10個大城市的公安機關同時采取行動，打擊地下賭球。僅在廣州一地，8天時間就逮捕了犯罪嫌疑人5485名。雖然包括打擊賭球在內的“嚴打斗爭”持續了一年之久，賭球在酒吧等公共場合一度銷聲匿跡，但有媒體調查即使在那段時間里僅廣州一個城市，僅在一刻鐘內，賭球類雜志和報紙在一個普通報攤就可以賣掉十幾份。8年后的今天，網絡更加發達，各種資訊更加快捷，博彩公司生意更加紅火。試想，如今賭球的渾水有多深？

前不久，記者與某位已經退役的中超球員聊天，他回憶當年情景隨嘴就說了一句:“有的俱樂部老總就差沒有把老婆孩子押上了……”“那不怕公安機關調查嗎？”“去哪查去啊？如果能查出來了，中超不就不存在‘假賭毒黑了嗎？”這話聽起來的確有幾分道理，也頗讓人無奈。回顧中國體壇近十年的“禁賭”史，到目前為止，警方抓獲球員涉足賭球的案件僅唐全順一例。11年前，一家足球媒體搶先爆料:“廣州太陽神的一名教練和4名隊員參與賭球。”雖然報紙沒有點名，但報道將嫌疑人的特征描繪得十分詳細，誰都可以猜出是哪些隊員。在暴風驟雨的輿論下，警方介入了調查。調查的結果證實:董國智和溫俊武兩名球員確實參與了賭球，只不過因為數目較小而未被拘留。迄今為止，這也是僅有的兩例球員“涉賭事件”，然而實際上沒有調查出來的球員又有多少、涉賭的數額又有多大，沒有人知曉，也很難有人尋找到足夠的證據。

“丑聞”不會就此結束

雖然中國籃協以蓋棺論定式的結論認定“中國男籃沒有打假球，也沒有賭球”，可是中國男籃這一起“被人懷疑的丑聞”所帶來的一系列惡劣影響并沒有結束。

幾年前，中國男籃聯賽因中國足球低迷而變得更加火爆，再加上姚明、易建聯等本土球星相繼登陸NBA，中國CBA聯賽火爆一時，商家、媒體、球迷、政府等社會各界都投入了極大的熱情。俱樂部商業模式、電視轉播權、球隊冠名權、籃球彩票等經濟行為也都應運而生。2006年，瑞士盈方公司更是以1500萬美元的天價成為為期3年的中國籃球的推廣商。國內籃球隊員的收入開始呈現直線上升之勢。

然而，隨著職業化聯賽發展的深入，一些不和諧的因素也隨之出現。近幾年，球迷和媒體關注最多的還是裁判問題，其中是具代表性的是以脾氣火爆而著稱的廣東男籃主帥李春江多次與裁判發生沖突。“怪哨之風”為何如此之勁？早在前幾個賽季，記者在采訪CBA聯賽時，某CBA俱樂部的一位工作人員就透露:“裁判吹一場比賽，主隊俱樂部必須主動掏5000元好處費給他們，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而且到了關鍵場次，‘好處費還要增加，這還不包括吃喝玩樂的消費。”日前，記者又就此事詢問了CBA某俱樂部的一位官員，得到的回答同樣是肯定的，而且他還表示:“說心里話，我們也不想這么做，可是這也沒有辦法啊！”

如今，中國男籃又曝出了“被懷疑嫌賭”的丑聞，這對CBA聯賽的沖擊可想而知。一位有意承辦某CBA勁旅新賽季分賽場賽事的企業主，看了中國男籃在亞錦賽上的表現后告訴記者，現在他要重新考慮一下是否要對中國籃球進行“風險投資”，怎么感覺中國籃球有點要走上中國足球老路的跡象？

當前，NBA是世界上籃球職業化的典范，而歐洲各國的聯賽也在不斷發展，自2001年誕生的歐洲籃球聯賽，其職業化速度之快、經營運作之成功，連NBA總裁大衛·斯特恩都感到驚訝。時至今日，中國的籃球聯賽還只具備半職業化的特點，變革剛剛開始而遠未完成，面對國際籃球的迅猛發展，中國籃球不進則退，更容不得半點停滯，必須要有長遠的職業化發展規劃，有嚴明的制度規范。

如果中國籃球環境不能夠盡快凈化，那么火爆的局面將會很快不復存在，CBA也將會重蹈中國足球聯賽的覆轍，最終無人問津。這絕不是危言聳聽。亞錦賽期間，記者在現場采訪了多名球迷。其中一位球迷的話頗有代表性，他說:“以前我們都是喜歡足球聯賽的，那時我們以談論中國甲A為榮，如今包括我在內的很多球迷都以談論中國足球聯賽為恥了，因此我們也從足球看臺來到了籃球比賽的看臺，現在關心中國男籃的人明顯比關心中超的人多了。”中國男籃之所以被更多的人所關注，因為它不像中超那么“烏煙瘴氣”。可是如今，讓人心痛的是中國男籃竟然也在賽場上也出現了類似中國足球的問題，看了讓人失望，甚至是氣憤。

這次在亞錦賽上，除了“賭球”的傳聞，還有業內人士指出，“廣東幫”還集體聯手逼宮郭士強，想讓他早日下課，讓他們的隊友陳江華早日歸隊，讓廣東隊主帥李春江早日執掌國家男籃的教鞭。盡管這樣的說法還無法證實，但結合“廣東幫”的表現和一些實際的情況，聽起來卻的確有幾分在情理之中。其實，不管是“假球”也好，“賭球”也罷，這都是中國男籃不可觸及的“毒瘤”，一旦出現如果不及時鏟除，那么早晚有一天中國男籃剛剛到來繁榮的市場會因此停滯甚至發生“病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