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喜劇大串燒

王　倩

2009年的暑期檔在告別了好萊塢大片和動畫影片后，迎來了成群襲來的國產喜劇片。這一回，有新人導演楊慶和依萌，也有舊日名將王晶和劉鎮偉，擺出的架勢仿佛是:不是喜劇片？別進這個檔期吧。

馮小剛不拍，張藝謀拍

2006年《瘋狂的石頭》橫空出世，寧浩將中國喜劇電影從馮小剛式的臺詞輕喜劇，帶入到了取決于結構和情節張力的新境界。其后無數中小成本的帶點喜劇元素的電影都打過“又一部《瘋狂的石頭》”的旗號，但一一敗走麥城，寧浩的成功仿佛只是一個個案。

2008年8月，制作成本僅800萬的山寨搞笑片《十全九美》異軍突起，在市場獲得了4700萬的高票房。既無名導演也無名演員，除了著名主持人李湘的制片人身份外，影片質量非常一般，但其惡搞的橋段卻完全是對當時社會上的流行文化(尤其是網絡文化)的最精準的把握，“土賊”和“淡定”成為最熱門的流行詞匯。經濟不景氣時商場里的口紅銷量會上升，生活壓力太大時人們需要娛樂，喜劇電影就是這輪“口紅效應”的受益者？大家開始相信中國喜劇電影的春天到了，當時就有無數的劇組開工拍喜劇片。

國產喜劇電影最初的成群上映是2008年底2009年初，《女人不壞》、《瘋狂的賽車》、《桃花運》、《愛情呼叫轉移2》、《游龍戲鳳》和《高興》等喜劇片已經占據了賀歲檔的半壁江山，但是同檔期的大片《赤壁》、《梅蘭芳》和《非誠勿擾》太過于強勢，吸引了絕大部分的注意力，喜劇片們量多卻不精，唯有票房破億的《瘋狂的賽車》再次證明了寧浩個人的喜劇天才。

2009年的暑期檔在告別了好萊塢大片和動畫影片后，迎來了成群襲來的國產

喜劇片。這一回，有新人導演楊慶和依萌，也有舊日名將王晶和劉鎮偉，擺出的架勢仿佛是:不是喜劇片？別進這個檔期吧。

在未來一個月里，還有葛優主演的《氣喘吁吁》和黃渤主演的《斗牛》要上映。只是這么多的喜劇片里，唯獨不見我們習慣了的喜劇導演馮小剛，他正忙著在全國各地拍攝催淚的《唐山大地震》。

馮小剛不喜歡別人稱他為賀歲片導演，他很可能也不喜歡別人將他定位在喜劇導演上，誤打誤撞地走上賀歲片之前，他和王朔為伍，拍的電影最后都被電影局叫停；90年代后期成為人民最喜歡的喜劇導演后，他拍《天下無賊》來征服香港市場，拍《手機》來反映社會問題，拍《夜宴》以免在古裝大片的潮流中落伍，拍《集結號》來證明主旋律電影也可以高票房，拍《非誠勿擾》來證明自己也可以走文藝片路線，總之他的種種行為讓人覺得，喜劇導演很不招人待見。

如果連張藝謀也拍起了喜劇片的話，評論家們是否還不待見喜劇導演呢？“古代某朝，面館老板王五麻子為人陰險吝嗇，妻子與伙計李四有了私情。王五發現兩人私情后，雇傭兵卒張三除掉兩人。張三貪財殺死王五，后來以為有人有意勒索自己，將店內伙計七妹和小六一一殺害，并追殺李四和老板娘。一番混戰后，張三被打死，李四和老板娘幸存下來。”該劇本改編自好萊塢科恩兄弟1984年的處女作《血迷宮》，如果沒有春晚上一戰成名的“小沈陽”加入主演陣容，我們很難從張藝謀的臉上和《三槍拍案驚奇》的這個劇情簡介里看出任何一絲喜劇成分。

等待市場檢驗的最重磅炸彈就在今年的賀歲檔，《三槍拍案驚奇》已經定好了年底上映的檔期，屆時很可能將決定中國喜劇片在未來的走向。喜劇片會是未來中國電影市場的王者嗎，還是轉瞬即逝的流星呢？

高票房＝好電影？

這個暑期檔里有一部電影讓影評人們看不懂，在三部進口影片《飛屋環游記》、《哆拉A夢3》和《特種部隊》的夾擊下，香港導演王晶的《大內密探靈靈狗》竟然在三周內狂收了9000萬的票房，完全讓人不明白這部被稱為“屎屎尿尿”式影片的吸金絕招。

看過周星馳的經典電影《大內密探零零發》的觀眾，很容易體會到王晶在這部電影里舊瓶新裝的“誠意”。這樣的電影不過時嗎，這樣的重復到底有什么意思呢？連主演古天樂也只能說一句“我們更年輕一些，發明的東西更多一些”，觀眾到底為什么愿意買票看這部電影呢？王晶多年前就在研究買票進場的電影觀眾們，“電影永遠不會過時，類型片總是在循環流行。每五年會產生新一代的觀眾，只有我們導演會死去。”

偶爾被問火了，王晶也會來一句，“當年那部電影的監制是我，故事的創意也是我的，周星馳就是表演而已”。其實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周星馳的導演之路就是從這部電影開始。看過“星爺”經典的人不屑于如今的這種毫無創意的重復，可是王晶在這個圈子里紅了三十年，“內地市場前年的數據讓我覺得像90年代初的香港和臺灣，尤其是電影院的分布情況和觀眾們的口味。”當時的香港流行賭片和老少皆宜的喜劇片，賭片在內地行不通，就剩下了喜劇片。

香港電影市場不景氣后，王晶轉戰內地拍了很多雷人的古裝電視劇。2008年底他重回電影圈，“哪一種能賣錢，我就做哪一種。所有人都知道王晶就是看世道來干活”。他先是投資了新人導演丁晟的《硬漢》，然后是《金錢帝國》和《大內密探靈靈狗》，據說今年他還有三四部電影要投向市場，“我會偏向拍一些合家歡的、無傷大雅的電影”。

所有人都說國內這股喜劇熱是因為三年前《瘋狂的石頭》熱賣，帶動了市場。王晶的看法卻不同，“它沒有大家說的那么好，一般罷了，去年的《瘋狂的賽車》成熟多了。投資人對喜劇片有信心？有信心的話，就不會出現《瘋狂的賽車》只有中影一家投資的事了。大部分的投資人不懂電影，他們不知道一部電影為什么會成功。現在的電影市場還是在萌芽階段，根本沒有足夠的經驗和專業知識來分析一部電影成功的原因。《瘋狂的石頭》根本就是一幫影評人捧出來的，但總共也就收了2000萬票房。捧成這樣也就收了這個票房，其實就是觀眾根本沒有接受，就影評人自己喜歡而已。正常情況下，捧成這樣應該收5000萬的。”

內地習慣了以文藝片的標準來寫影評的人們不太看得起只拍商業片的王晶，吳君如和大S在電影里完全不顧形象地搞笑和糟蹋自己，被說成“這也叫電影”？在香港，導演們可以不理影評人的評價，但在內地連爾冬升都承認影評人的意見很重要時，王晶卻說“他們的破壞力量大于建設力量”。

王晶電影的標志就是惡搞和戲謔眾人，歷來就是把社會上或影視劇里流行的東西放進他自己的電影里。他啟用了《功夫》里大放異彩的林子聰，林在《大內密探靈靈狗》里最大的貢獻就是重復了《功夫》里自己那個角色的招牌動作和造型，連吳君如在發布會上也爆了王晶的料，“別人還沒笑，他在現場自己就笑起來了，他特別喜歡這種古靈精怪的招數。”王晶說過，喜劇片導演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顆童心。

王晶不喜歡和他差不多路數的《十全九美》，“他們只是把網絡上一些比較熱鬧的人和話放在一部電影里，香港在70年代出過很多這樣的電影，都能賣一點錢，但很快就崩潰了，因為戲本身不行。”其實兩部電影還真的就在伯仲之間。如果非要說出一點不同的話，那就是《十全九美》非常地具有現代網絡風格，很討80后和90后的歡心，他們正是電影市場里的主力軍；《大內密探靈靈狗》仍舊是上世紀90年代香港最常見的無厘頭之風，近年來已很少有好的表現。

就在本周，號稱科幻大片的《機器俠》上映，因為導演是拍出過《大話西游》的香港鬼才劉鎮偉，很多人相信該片的質量。起碼王晶就曾夸下海口，這個暑期檔的喜劇片里，票房第一的是自己，票房第二的是劉鎮偉。王晶可能真的看走了眼，《機器俠》的故事結構亂七八糟，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幾個機器人的創意，還真能媲美《變形金剛》里的汽車人。如果《機器俠》也能拿到高票房的話，內地觀眾如今的口味真的越來越奇怪了。

有了明星，萬事如意？

王晶剛剛因為一句“周星馳過時了”得罪了無數在周星馳的陪伴下度過青春期的內地觀眾，這回做宣傳時他又在用“大嘴巴”來吸引注意力:章子怡主演并擔綱制片人的《非常完美》？“最起碼從預告片上，我沒看出來這部片的笑點在哪里。”演技派吳鎮宇導演和主演的《追影》？“他導演的3部片子票房沒超過800萬，我擔心什么？”

明星們這回是大人有大量，唯一的反擊者是《非常完美》的新人導演依萌，她在博客上向王晶宣戰了，“他的目的是很明確，為了推廣自己的電影，不惜惹事生非以博眼球。但用這樣的辦法來炒作自己的片子，實在太不高級。每一部電影都需要宣傳，但用貶低他人提高自己的這樣低級的手法，太不可取。”

國內少見的浪漫輕喜劇《非常完美》在上海一共有過兩次公開亮相的機會。第一次是上海國際電影節上《非常完美》公開了首部預告片，章子怡、范冰冰、蘇志燮、何潤東、姚晨和林心如等主要角色悉數登場比靚，連在電影里“打醬油”的程前和王姬都得到了隆重的推薦，導演依萌卻沒有出現(在韓國做電影后期)；第二次是《非常完美》在上海舉行首映發布會，依萌還是沒有出現，在場的記者們紛紛感嘆，好像從來沒有遇到過導演不出來的國產影片。發布會后，依萌給記者發來了短信，“新導演，要低調低調。”

依萌是內地少有的在美國學習電影的海歸導演，讀書時期的恐怖短片《第十七人》曾入圍過2004年的戛納電影節短片單元，她還拍過一部沖著2008奧運去的體育電影《旗魚》，但未公映。第一部公映的電影就能找到章子怡當主演，還能讓章子怡心甘情愿地跨界當制片人，親自為電影尋找投資，肯定有她的過人之處。章子怡說，“看中依萌和她以前的作品沒關系。她最打動我的是她的原創劇本和講故事的方式。”

“章子怡一直想做個非常與眾不同的東西，她這些年一直都走在別人前面，而且這些年的經歷讓她很國際化，所以她一看我的劇本就能看出它適合國際市場，這個劇本就是章子怡想要的”。和很多新人導演在媒體和公眾面前的謙虛相反，在美國呆過很長時間的依萌非常自信，這點倒和章子怡很像。

《非常完美》說的是漫畫家蘇菲(章子怡飾)在報復移情別戀的男友外科大夫杰夫(蘇志燮飾)時，無意間愛上情敵大明星王菁菁(范冰冰飾)的哥哥攝影師常瑞(何潤東飾)。劇本最初是用英文寫成的，“開始的劇本發生在紐約，一個美國女孩和中國女孩發生在紐約的故事，其實在什么國家都無所謂，所以章子怡和韓國CJ公司的人都會覺得這是在說身邊人。劇本里并沒有特別明顯的今天的中國的痕跡，只反映某一時間某一特定年代的東西，是我一直不想做的類型片。”

依萌的希望是十年后再看這部電影，依然還是很有時尚感，所以電影里的道具是80年代的“燕舞”錄音機、最老土的雙門冰箱和木殼電視機，“我把好的東西放在一起，而不是今天的東西。”依萌喜歡鬼才導演蒂姆波頓，尤其是他電影里種種奇異的幻想元素，于是我們在《非常完美》里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由韓國特技師制作的幻想和動畫元素，這些讓電影更像一部四格漫畫，非常新鮮，同時也彌補電影在劇情和人物上的薄弱和漏洞。

導演是新人，但《非常完美》制作團隊的強大陣容完全是這個暑期檔影片中的翹楚。演員就不說了，章子怡和范冰冰的組合幾乎難遇敵手；《功夫》的美術指導、《蜘蛛俠》的視覺特效、《葉問》的剪輯師、《集結號》和《太極旗飄揚》的聲音設計，5000萬的投資成本和效果為中國國產片尤其是浪漫喜劇電影和都市電影樹立了新的標桿。

有人說，山寨和惡搞的泛濫讓中國喜劇片找到了一個合理墮落的理由，觀眾不買賬，投資上不了規模，陣容和制作上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如此反復，何時是個頭？《非常完美》的出現仿佛讓這個無解的局走到了盡頭，章子怡的確永遠走在時代的前列，不太得人心的章子怡正逐漸改變她在人們心目中固有的形象。在發布會上有記者讓章子怡說說范冰冰，章子怡說得很簡單，“一個人的成功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