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是為了自信地舞蹈

童　心

人怎么能討厭到這個地步

在同學們的眼里，男生李小新和女生朱月坡是死對頭。他們的結(jié)怨要追溯到半年前李小新值日發(fā)作業(yè)本的那次點名。

那天，李小新故意把朱月坡的名字念成了“朱肚皮”，然后教室里一陣轟堂。那一刻，朱月坡窘得臉紅成了秋天的蘋果。可李小新那個家伙仍然在那兒嘩眾取寵地大叫：“朱肚皮同學。沒來也出個聲啊!”

他們就這樣結(jié)上了仇。

課間，李小新經(jīng)常會趴在朱月坡的課桌前，一副玩世不恭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骸鞍ィ艺f朱肚皮同學，你爸爸也太逗了吧，一個女孩子取個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要叫肚皮，還姓朱!”說完這話。李小新馬上又恍然大悟般作了個自認為很了不起的推斷，“朱月坡，你爸是個文盲，對吧?”

朱月坡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我老爸是文肩又怎樣?是文盲也比你強。就知道欺負女生，有什么了不起?”

朱月坡以為李小新再也不會來惹她了。可以為只是以為，不一定是事實。

你瞧，早上剛下自修課，李小新厚著臉皮又來了，他手里提著一小袋面包，在朱月坡面前坐了下來。

好你個李小新，看你又搞什么鬼?朱月坡暗想。

李小新開始給周圍同學發(fā)面包，每人一塊，然后從袋子里把最后一塊面包拿出來遞到朱月坡的面前。

報仇的機會終于來了，朱月坡在心里狠狠地想，李小新，讓你再欺負我，本姑娘今天非讓你下不來臺。于是，朱月坡沒好氣地對李小新大嚷：“誰稀罕你的破面包，別自作多情了!”說完，心里升騰起一種“復(fù)仇”的快感。

李小新不慌不忙地把面包送到嘴邊啃了一口：“我沒說要給你啊，給你了我吃什么?”然后是撲哧一聲笑。啃了幾口面包，李小新抹抹嘴，又準備開始研究朱月坡的名字了。朱月坡真不明白，人怎么能討厭到這個地步。

“我恨你，李小新!”朱月坡說完跑出了教室。

“李小新”，“你小心”，李小新反復(fù)念叨了幾遍，然后愣了3秒鐘，嘴里小聲嘟噥了句：“看來，李大新也是個文盲。”

友誼的種子是這樣發(fā)芽的

在學校琴房外邊月季叢旁的小徑上，朱月坡低著頭踢著路上的小石子。她早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看著自己的腿走路，因為小時候患小兒麻痹癥，她的腿一條粗一條細，她很擔心藏在寬大褲管里的腿被同學們看出來。

“嗨，朱月坡你等等。”一個清亮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回頭，是李小新。這個家伙除了欺負女生還能有什么好事?她不想理他。

李小新追上朱月坡，氣喘吁吁地說：“給，你的日記薄。”朱月坡看也沒看他一眼。但出于禮貌還是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那天晚自習開始前的小游戲，朱月坡第一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從李小新口中。班上經(jīng)常會搞這樣的小游戲。就是每個同學都在小紙條上寫兩個自己最喜歡的同學的名字，并寫出喜歡的理由。

李小新念得很大聲：“我喜歡的同學是朱月坡，因為她是個很有禮貌的女孩子，我這么調(diào)皮搗蛋，她都沒有看不起我。”

李小新望向朱月坡的目光，閃在卷卷的短發(fā)下面，天真而溫和。朱月坡吃了一驚，旋即笑了。

其實，下午給李小新的微笑。朱月坡只是出于禮節(jié)罷了。可偏偏就是他，讓她知道在自己身上也有優(yōu)點，讓她知道自己也被別人喜歡著。

那天，朱月坡去市里參加英語競賽回來，已經(jīng)是夜里11點多了。同學們都睡下了。學校大門口，那個可惡的家伙李小新懷里抱著個飯盒在等她：“我知道你舍不得花錢在街上吃飯，一定餓壞了吧?”

那一絲溫暖，刀鋒一樣刻在了朱月坡的心上。

看著朱月坡狼吞虎咽的吃相，李小新還是那副不討人喜歡的德行：“好像誰跟你搶似的，一點淑女的樣兒都沒有，難看死了。”

朱月坡不理他，繼續(xù)大口大口地扒飯。

“哎!朱肚皮，以前給你取個綽號就那么生氣，怎么現(xiàn)在說你難看還那么高興啊?”

朱月坡仍只是淡淡地笑。李小新說：“其實你笑起來的樣子挺好看的。”

李小新問：“我以后叫你朱肚皮你還生氣嗎?”

朱月坡說：“當然。不過你可以叫我‘朱月土皮呀!那樣聽起來多特別，像個日本名字。”

學校操場上，他們并肩走著，草叢里有昆蟲在低吟淺唱，月光柔和地灑在他們的身上，恬淡而愜意。

李小新很感慨：“月色真美啊!哎，朱月坡，你說會不會有人的血也像月光一樣是白色的呢?”

朱月坡揶揄他：“其實，你比我老爸還要文盲。”

有些討厭會變成喜歡

轉(zhuǎn)眼又是一個新的春天，朱月坡和李小新已經(jīng)很要好了。朱月坡發(fā)現(xiàn)，其實李小新并沒有那么壞，有時候還很可愛。

朱月坡問李小新：“我知道你一點也不笨。為什么就不把聰明用在學習上呢?”

李小新說：“我沒希望了，我爸和我媽離婚后，他就只關(guān)心酒了，沒時間管我。”朱月坡看見李小新的眼角有淚光在閃爍。

夏天，像火車一樣轟隆隆地來了。學校發(fā)了新校裙。老師警告了一次又一次，但朱月坡仍然天天穿著牛仔褲來學校。老師發(fā)火了：“朱月坡，你再這樣不遵守紀律，就把你家長請來!”

朱月坡哭得很傷心，拼命地往校外跑。李小新在后面追。

在學校附近的河邊，坐在被大風吹倒的樹干上，朱月坡委屈的眼淚還沒有停。朱月坡說：“李小新，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腿一條粗一條細，難看死了。我不要穿校裙，我不想讓同學們笑話我。”

李小新很想說些安慰的話，想說其實誰都有這樣那樣的缺陷，想說別人看到更多的是我們的優(yōu)點，比如自信。但李小新什么也沒說。

李小新去找了班主任。班主任批準了朱月坡以后可以不穿校裙上學。

朱月坡很感激李小新，她說：“李小新。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功課就問我吧。”李小新也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決定把心思用在學習上。于是，后來的日子里，每個周末朱月坡都會到李小新家?guī)退a課。

校園生活寧靜得像潭湖水，波瀾不興。放學回家路上的夕陽，把李小新的全身都染得金黃金黃的。那些美麗黃昏的片段里，朱月坡靜靜地走在李小新的身旁，心中涌動著溫柔的潮水。原來，有些討厭，后來會變成喜歡。

歌唱是為了自信地舞蹈

這段時間，李小新忽然愛上了唱歌，有事沒事就扯著嗓子吼：“有一個美麗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朱月坡……”每次，朱月坡的臉都紅成蘋果，心如小鹿亂撞：“李小新，你瞎唱什么呢?調(diào)子跑得七八頭牛都拉不回來，難聽死了。”

李小新神神秘秘地湊到朱月坡耳邊：“告訴你個秘密，我準備參加學校舉行的歌唱比賽，正加緊練習呢，不準你打擊我的熱情。”

李小新還說要請朱月坡為他的演唱伴舞。朱月坡生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腿，是不是想讓我在全校同學面前出丑啊?”

有好幾天，朱月坡不再理李小新。

其實，朱月坡是很熱愛舞蹈的，她甚至夢想著自己能成為舞臺上的

白雪公主，可是她的腿折斷了她飛翔的翅膀，她的腿讓她自卑的天空里布滿了陰霾。

朱月坡不忍心讓自己喜歡的男生一個人登臺，她怕沒有伴舞影響了他的比賽成績，她問李小新伴舞不穿裙子可以嗎，李小新?lián)u頭。

在李小新上臺的最后一刻，朱月坡穿著漂亮的舞裙跑了進來。李小新笑了，笑得燦若陽光。

朱月坡沒見過像他那么誠實的人，李小新說現(xiàn)丑就真的現(xiàn)丑了，他把黃品源那首紅遍大江南北的《小薇》糟蹋得慘不忍聽，像宋丹丹說的那樣，人家唱歌要錢，他唱歌要命啊。

可掌聲還是響了起來，其實只要你敢走上舞臺就會有屬于自己的掌聲。臺下，全校同學誰也沒有注意到朱月坡的腿是一條粗一條細的。

結(jié)果可想而知，李小新成了那次歌唱比賽的最后一名。朱月坡說了很多安慰李小新的話。李小新只是看著朱月坡淡淡地笑，因為他參加歌唱比賽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

窗前的陽光下。盛夏的微風和陽光的碎屑旋卷著朱月坡的頭發(fā)。她睜大眼睛，映在面前的笑容那么溫柔。

李小新說：“我一直相信。你就是陽光下盛開的星星，只要你自信一些，沒有人會在意你身體上的那點小缺陷。其實。你腿上那點小毛病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朱月坡潸然淚下，為“討厭”的李小新，為他的良苦用心。她終于明白，原來李小新給自己取外號只是為了讓自己開心。她終于明白，為什么李小新非要讓自己為他伴舞。她知道，李小新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讓自己能夠自信、快樂起來。

朱月坡對李小新說：“我不再害怕同學們笑話我的腿了，因為你把歌唱成那樣都敢參加歌唱比賽。”

那個夏天，朱月坡開始穿裙子了，她眉目婉轉(zhuǎn)，臉上有自信的笑容。

微笑可以戰(zhàn)勝一切，包括病魔

幕色里，海風在輕輕地吹，海浪在輕輕地唱。橫貫沙灘的矮墻上，李小新湊到朱月坡耳邊，說：“我也要告訴你—個秘密……”

朱月坡去打李小新。你瞎說什么?

從星期三下午開始，教室里李小新的座位空了。再后來，李小新患白血病的消息在班上傳開了。

朱月坡沒想到李小新那天說的居然是真的，眼淚一下子在臉上肆意開來，她怎么也想不到，活潑陽光、調(diào)皮快樂的李小新，原來一直承受著如此巨大的痛苦。

病床上的李小新蒼白的臉上堆滿了笑，說：“朱肚皮。我沒事的，醫(yī)生說我很快就沒事了。”

朱月坡對李小新說：“你一定要答應(yīng)我，讓自己堅強，永不放棄。”

李小新會的。因為他知道，會有一個人一直陪著他走過青春里的這場嚴寒。因為他們都相信，微笑可以戰(zhàn)勝一切，包括病魔。

編輯／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