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紅樓夢》服飾色彩的美學(xué)意義

摘要:本文從《紅樓夢》的色彩入手,多處舉例,闡述了《紅樓夢》中設(shè)色和調(diào)色之美,突出了人物居住環(huán)境,服飾和色彩的統(tǒng)一,及色彩與詩情的關(guān)系。

關(guān)鍵詞: 色彩 人物 詩情

《紅樓夢》這部偉大名著被譽為“中國古代的百科全書”。其中人物繁多且對人物服飾描寫不無詳盡,雖然無數(shù)專家對其服飾做過考證,但都不能得出確切答案,這也正是藝術(shù)的美、《紅樓夢》的美。本文以王熙鳳和賈寶玉的服飾為主,結(jié)合書中其他人物服飾,來闡釋《紅樓夢》中服飾色彩的魅力。

一、服飾色彩反應(yīng)人物性格

《紅樓夢》中每個角色都有各自的個性,不光是十二釵,就連小丫環(huán)和小廝也不雷同,而作者在對他們服飾描寫上,做到從服飾代表人物身份人。在整部《紅樓夢》中對服飾描寫最為詳盡人物是王熙鳳和賈寶玉,如果說《紅樓夢》中賈府反映當(dāng)時社會的中心的話,那么王熙鳳和賈寶玉則是中心的中心,他們的衣著直接反應(yīng)當(dāng)時統(tǒng)治者的審美法則。

王熙鳳是榮國府集財政、基建、后勤、人事于一身的當(dāng)家二奶奶,是封建時代大家庭中精明強干、潑辣狠毒的統(tǒng)治者。書中詳細(xì)描寫她的服飾共有三次。在此我們對第一和第三進(jìn)行探討。

第一次是林黛玉初進(jìn)賈府看到的表嫂:“這個人打扮與眾姑娘不同,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系著豆綠宮絳,雙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wù)匾\,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緊腰身的襖是大紅色,外面罩的褂子是淡灰青色,襖里子是銀鼠皮的色彩,下面則是翠綠色。大紅與翡翠綠是最強烈的對比,二者色彩明度、飽和度都很強,一起使用就集中凸顯出王熙鳳艷麗非常且張揚跋扈的性格。冷暖色的交錯使用,凸顯出王熙鳳容貌艷若桃李,心腸冷若冰霜的鮮明形象。同時這么多艷麗的色彩集中使用也昭示王熙鳳貪婪的個性。

第三次一反粉光脂艷的常態(tài),呈現(xiàn)完全不同的色調(diào)。這一次的王熙鳳是與尤二姐正式交鋒的賈璉正室。只見她頭上皆是素白銀器,身上月白緞襖,青緞披風(fēng),白綾素裙。眉彎柳葉,高吊兩梢,目橫丹鳳,神凝三角。俏麗若三春之桃,清潔若九秋之菊,正應(yīng)了民間俗話所說的 “若要俏,一身素”。王熙鳳和曹雪芹都懂色彩心理學(xué)。“紅妝素裹”果然顯得清素而又格外俏麗,出其不意的裝扮同時也暗藏了來者不善的機心。一身素服,連青緞子上掐得都是銀線,明擺著“國孝家孝,兩層在身”,等于在宣讀賈璉偷娶二姐的罪狀。笑吟吟地上門親迎,惡狠狠地暗設(shè)陷阱。璉二奶奶帶著一對素衣素蓋的仆從到花枝胡同叫喪,把個苦尤娘賺進(jìn)了大觀園。這一套素裝銀飾的色調(diào),在渲染氣氛和刻畫性格上都發(fā)揮了獨到的作用。把王熙鳳心機狠毒、殺人于無形的性格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寶玉服飾色彩的描寫以第三回“托內(nèi)兄如海薦西賓 接外孫賈母惜孤女”為例如:“頭戴束發(fā)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戲珠抹額;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jié)長穗宮絳,外罩石青起花八團(tuán)倭緞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項上金螭瓔珞,又有一根五彩絲絳,系著一塊美玉。……身上穿銀紅撒花半舊大襖,仍舊帶著項圈、寶玉、寄名鎖、護(hù)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綠撒花綾褲,錦邊彈墨襪,厚底大紅鞋”賈寶玉的服裝色彩在紅樓夢中是唯一可以和王熙鳳相比的一個,多用“紅、黃、綠、金、秋香色、五彩色……”。但寶玉的服飾色彩豐富、斑斕和王熙鳳的色彩張揚卻毫不相同。寶玉的色彩是反映了內(nèi)心的天真爛漫、熱情、真誠和對整個世界的愛。

二、服飾色彩反映人物地位

服飾是人的第二張臉,是美的追求,美的延續(xù),并且還成為標(biāo)志主人身份地位的手段。早在奴隸社會就有‘奴隸主階級把服飾作為“禮”的內(nèi)容,把服裝功能提高到突出的地位,服飾的職能除蔽體之外,被當(dāng)作“分貴賤,別等級”的工具。《紅樓夢》很注重對服飾的描寫,讓人從視覺上感覺到美的同時也突出人的身份。

還以王熙鳳為例,劉姥姥初見王熙鳳,“那鳳姐兒家常帶著秋板貂鼠昭君套,圍著攢珠勒子,穿著桃紅撒花襖,石青刻絲灰鼠披風(fēng),大紅洋縐銀鼠皮裙,粉光脂艷,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襖和裙是一對姐妹色,襖里和裙里又是一對姐妹色。再配上紫貂皮毛罩,石青披風(fēng),服飾色彩配合得如此協(xié)調(diào)又透出富貴嬌艷。背景色彩還有大紅灑花軟簾,大紅條氈,金線鎖鏈圖案錦緞,點綴品還有銀色唾盒。耀眼爭光的色彩明示著掌權(quán)者的高貴氣派,桃紅襖兒繡滿散碎的花朵,有嬌艷的感覺;和石青披風(fēng)搭配,就多了幾分凝重。大紅洋縐皮裙鮮艷至極,與桃紅、石青配合,而紫貂、灰鼠、銀鼠皮在衣飾上的使用則從側(cè)面反映賈府生活的奢華,同時一個大紅洋縐皮裙就點出了王熙鳳的正室身份,在古代大紅寓意著正統(tǒng),只有大老婆能穿大紅裙,側(cè)室、姨太太都不能穿,只能穿桃紅、玫紅。

北靜王的服飾最能說明問題。他“頭上戴著凈自簪纓銀翅壬帽,穿著江牙海水五爪龍蟒袍,系著白玉紅鞓帶”。按清制,袍服以蟒袍為貴,為官員所用。而五爪龍蟒袍,只有王侯、國公、郡王、貝子才能用,其它官員即使御賜也要挑去一爪才能穿。北靜王能穿五爪龍蟒袍,說明了他的王室身份。他的帽子和袍服是白色,而腰帶是紅色,一方面因為北靜王此行是路祭秦可卿,按清朝禮儀,應(yīng)該穿素;清朝有宗室為黃帶子,覺羅為紅帶子的規(guī)定,所以北靜王著素服紅帶。

同樣是一身素服,年未弱冠,生得形容秀美的北靜王穿來則是另一種格局。北靜王水溶是賈寶玉極力結(jié)交的有限幾個男性之一。他出場時頭上戴著潔白簪纓銀翅王帽,穿著江牙海水五爪龍白蟒袍,系著碧玉紅革呈帶。這一套服飾色彩讓年輕的北靜王越發(fā)風(fēng)流瀟灑,并不失郡王體度。素服的兩次描寫,一套是白中襯黑,冷色包含著陰險;一套是白里間紅,冷色孕育著熱烈。同中見異,分別表現(xiàn)了穿著者的陰柔或陽剛之美。尤其是后者腰間一根紅皮帶,強烈的色彩對比令人賞心悅目。

寶玉的服裝色彩,無不寫得多姿多彩栩栩如生。素服是北靜王所見“束發(fā)銀冠,勒著雙龍出海抹額,穿著白蟒箭袖,圍著攢珠銀帶”;看戲換的是“大紅含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貂裘排穗褂”;賞雪穿的是“一件茄色哆咯羅狐貍皮襖,罩一件海龍小鷹膀褂子,束了腰,披上玉針缞,戴了金藤笠,登上沙素屐”;去舅舅家是“身上穿著荔色哆羅呢的天馬箭袖,大紅猩猩氈盤金彩繡石青妝緞沿邊的排穗褂子”。 血點般大紅色的褲子“配著松花襖兒,石青靴子,越顯出靛青的頭,雪白的臉來了”!麝月的一句贊語道出了服飾色彩的妙用。寶玉的服裝色彩斑斕,以大紅色居主多為暖色系,大紅色在外罩中的應(yīng)用也是有規(guī)定的,它代表著高貴、正統(tǒng)。以此襯托寶玉是賈府的唯一正統(tǒng)繼承人,并且衣料奢華、名貴。而庶出賈環(huán)的衣著就沒有這個顏色。

紅色不僅在紅樓夢中為人們重視,而早在唐代就是人們喜愛的服飾色彩,比如詩人萬楚五曾有這樣的詩句“眉黛奪得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表現(xiàn)得就是唐代的裙子顏色絢麗,紅、紫、黃、綠爭艷斗研,尤以紅裙為姣姣者。街上流行紅裙子,不是紅樓夢的專利,早在盛唐時期,就已經(jīng)遍地榴花染舞裙了。

三、服飾色彩反應(yīng)當(dāng)時社會審美態(tài)度

《紅樓夢》中有兩個色彩專家,一個是寶釵的丫鬟“鶯兒”另一個則是老祖宗“賈母”。在“黃金鶯巧結(jié)梅花絡(luò)”中編結(jié)工藝品的色彩搭配,在鶯兒、寶釵口中娓娓道來,使人不禁為作者的配色美學(xué)經(jīng)驗所傾倒。“松花配桃紅是嬌艷;要雅淡之中帶些嬌艷則是蔥綠配柳黃;大紅的須是黑絡(luò)子才好看的,或是石青的才壓的住顏色。”松花配桃紅是紅配綠視覺沖擊力強比較醒目,蔥綠配柳黃都屬于比較嫩的色彩因此顯得嬌嫩,大紅色最醒目所以必須重色才能壓得住,因此鶯兒口中的配色經(jīng)是當(dāng)時乃至現(xiàn)在色彩的搭配方案。配上那 “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塊,方勝,連環(huán),梅花,柳葉,攢心梅花”的種種花樣更使人看到古人在色彩和手工制作方面的成就。

打幾根絡(luò)子,引出一段色彩的論述。賈母帶著劉姥姥逛園子,又引出一段關(guān)于色彩的議論。老祖宗因見瀟湘館窗上紗的顏色舊了,便道:“這個紗新糊上好看,過了后來就不翠了。這個院子里頭又沒有個桃杏樹,這竹子已是綠的,再拿這綠紗糊上反不配。我記得咱們先有四五樣顏色糊窗的紗呢,明兒給他把這窗上的換了。”于是,“拿銀紅的替她糊窗子。”這才對了路。賈母的這番高論說明了一個色彩的搭配原則,那就是“對比”,有對比才有視覺刺激,才生動嬌艷。

本文只是針對《紅樓夢》中人物服飾的色彩進(jìn)行分析,顏色是將人的視覺特性與客觀存在的輻射相結(jié)合的一種心理物理量。光是色的源頭,色是廣的映照。曹雪芹深諳此道:“至于敷彩之要,光居其首。明則顯,暗則晦。有形必影深作畫者豈可略而棄之耶?每見前人作畫,是不知有光始能顯像,無光何以現(xiàn)形者。明暗成于光,彩色別于光,遠(yuǎn)近濃淡,莫不因光而辨其殊異也。”唯物主義美學(xué)認(rèn)為:生活是文藝的源泉,文藝是生活的反映。《紅樓夢》這部小說構(gòu)建了一個藝術(shù)的世界,其中蘊藏著無窮無盡的能量,給一代代人藝術(shù)的滋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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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賈海婷焦作師范高等專科學(xu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