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燕
摘要:儒學和墨學作為先秦后期地位顯赫的兩大顯學,在漢朝以后卻擁有了兩種完全不同的歷史命運,一個是唯我獨尊,一個是被人遺忘。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現象?文章試從客觀和主觀兩個方面來分析原因,找出答案,并給人以啟示。
關鍵詞:儒學;墨學;歷史命運;原因
中圖分類號:B22 文獻標識碼:A文章
1儒學、墨學不同的歷史命運
先秦后期,在思想領域中出現了諸子蜂起、百家爭鳴的局面。在倫理思想方面,儒、墨、道、法等諸子各顯其長,對各種理論問題加以探討。其中,影響比較大的是儒、墨兩家,時稱“儒墨顯學”。
儒學由孔子創立,孟子作了進一步的發揮和完善。它建立了一個以“仁”為核心的反映封建等級關系的體現“愛有差等”的道德規范體系;“重義輕利”,在價值觀上具有道義論的傾向;提出了一套道德修養方法;并探討了人性善惡的問題。墨學由墨子創立,代表小生產勞動人民的利益,主張“兼愛”、“非攻”,既貴義,又尚利,以“利人”、“利天下”為最高準則,具有功利主義的特點。
儒、墨兩大學說自興起,很快都取得了顯學的地位。韓非子曾說:“世之顯學,儒墨也。”(《韓非子·顯學》)將儒學與墨學相提并論;《呂氏春秋·當染篇》稱其盛況曰:“孔、墨之后學顯榮于天下者眾矣,不可勝數”矣。近代哲學大師馮友蘭先生在《原儒墨補》中說:“在先秦及漢初孔墨并稱,蓋二人所代表之學派皆具有甚深的社會背景,及甚大的社會勢力也。……與孔子抗衡之武圣人之稱,實則惟墨子足以當之。”
如此看來,在先秦后期,儒墨兩家有著并駕齊驅的顯赫地位。然而,到了秦漢之交,墨家已急趨衰微,墨子的影響日漸減小,墨家學派幾經支解,并最終淡出歷史舞臺。而儒家卻如日中天,由“顯學”一變而成為“獨尊之學”,以至成為幾千年來中國傳統文化的主流思想。
2儒學、墨學盛衰的原因
儒、墨兩大顯學為什么會出現如此截然不同的歷史命運?我認為主要有客觀和主觀兩大方面的原因。
2.1客觀原因
①中國古代社會是一個生產力低下的農業社會。自從農業從畜牧業中分離出來以后,人們過上了相對穩定的農耕生活,中國逐漸進入了農業社會。但是,這個社會自春秋時鐵器開始被運用到農業生產領域,直到近代機器大工業興起前夕,其生產工具(主要是鐵農具和牛)始終沒有根本性的變化。在這種落后的生產工具造成的低下的生產力面前,人們只能過著靠天吃飯的日子,農業生產的豐歉程度幾乎完全取決于天氣等自然因素。因此,“天”在人們心目中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天道”和“天命”觀念便成為與中國古代社會相適應的意識形態觀念。
②中國古代社會是以人的依賴關系為主的自然經濟社會。馬克思曾把人類社會結構分為三種形態或三個階段。他說:“人的依賴關系(起初完全是自然發生的),是最初的社會形態,在這種形態下,人的生產能力只是在狹窄的范圍內和孤立的地點上發展著。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是第二大形態,在這種形態下,才形成普遍的物質交換,全面地關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體系。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生產能力成為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自由個性,是第三階段。”馬克思說的最初形態是以自然經濟為主的社會,第二階段是以商品經濟為主的社會,第三階段是共產主義社會。中國古代社會正是處于最初的自然經濟社會。
這種自然經濟以家庭為生產單位,于是形成了“家本位”的經濟觀念。反映到政治上,便是形成了以家庭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宗法政治觀念。此外,男耕女織的自然分工,決定了生產過程中男主女從的經濟關系。這種經濟關系,又決定了男尊女卑的倫理等級關系和倫理觀念。
這種男尊女卑的倫理觀念和宗法政治觀念相互交融,遂形成了以男權主義為中心的宗法等級觀念,由此建構起宗法等級制度。
2.2主觀原因
墨子是先習儒而后非儒,墨子所創學派一開始就是作為儒家的對立面而出現的。據《淮南子·要略》載:“墨子學儒者之業,受孔子之術,以為其禮煩擾而不說,厚葬靡財而貧民,久服傷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可見,儒學是繼承了周代的文化,墨學則是繼承了夏朝的文化。儒、墨思想的對立表現在多方面:
①儒學主張“仁愛”,墨學提倡“兼愛”。儒、墨都講“愛人”,但孔子主張“仁愛”必須合乎反映宗法等級秩序的“禮義”,故此“愛”是以“親親有術(殺),尊賢有等”(《墨子·非儒下》)為特征的。
墨子則主張“愛無差等”(《孟子·滕文公上》引墨者夷子語)的“兼愛”。他認為,愛人不應有親疏遠近之“別”,而應當根據“為彼猶為己”(《墨子·兼愛下》)的原則,愛人之父,猶愛己之父;愛人之家,猶愛己之家;愛人之君,猶愛己之君;愛人之國,猶愛已之國。總之,要“使天下兼相愛,愛人若愛其身”(《兼愛上》)。
由此可見,與中國古代社會相適應的宗法等級制度,正是為儒學所竭力維護和提倡的;相反,墨學的“兼愛”思想實質上卻是對宗法等級制度的否定。
②儒學信“命”、尚“謀道”,墨學“非命”、重“謀食”?。孔子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圣人之言,畏大人。”(《論語·季氏》)又說:“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堯曰》)他的學生子夏更宣稱:“死生有命,富貴在天。”(《顏淵》)墨子則“非命”,說:“今用執有命者之言,則上不聽治,下不從事。上不聽治則刑政亂,下不從事則財用不足。”(《墨子·非命上》)故“命者,暴王所作,窮人所術,非仁者之言也。今之為仁義者,將不可不察而強非者,此也。”(《非命下》)
孔子“四體不勤,五谷不分”,輕視生產勞動,斥學種莊稼、菜蔬的樊遲為“小人哉”(見《論語·子路》)。
所以,提倡“謀道”和“尊天命”的儒學適應了中國古代社會的“天道”觀念和“天命”觀念,而墨學的“非命”和重“謀食”恰恰是與其背道而馳的。
③孔子重義輕利,墨子貴義尚利。《論語》載:“子罕言利,與命與仁。”(《子罕》)這是說,孔子很少談功利,而贊成講天命、講仁義。孔子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里仁》)但孔子并沒有把“義”“利”完全割裂開來,他的實際主張是“君子義以為上”(《陽貨》)、“見利思義”(《憲問》),反對唯“利”是圖的“放于利而行”(《里仁》)。他是把“義”放在首位,使“利”從屬于“義”。
墨子則說:“仁人之事者,必務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兼愛下》)因此,他的“貴義”主張是從屬于其“興利除害”的目標的。他所謂“義”,其實就是“利”,即“天下之利”或“國家百姓人民之利”。
看起來,孔、墨的義利觀似乎無甚區別,其實卻是兩種不同性質的義利觀:孔子的義利觀是以“天下歸仁”為最終目標的,是一種人(仁)本主義的義利觀,有利于維護封建社會至高無上的“皇權”和以“皇權主義”為核心的封建主義倫理價值體系;墨子的義利觀卻是以“興天下之利”為最終目標的,是一種功利主義的義利觀,不利于維護封建主義的“皇權”及其倫理價值體系。
通過以上的分析和比較,我們不難看出,墨家的很多思想是非常先進和正確的,雖然因其未能適應中國古代社會的需要而被歷史遺忘,但是我們不能因此而否定它的內在價值。在我們大力提倡中華文化偉大復興的今天,我們更應該給墨家文化以正確的認識和評價,不能僅僅想到儒學,而仍把墨學置于歷史遺忘的角落。因為,中華民族己經走到了一個全面認識歷史,認識社會的新時代。有理由相信,墨子的貧弱哲學、平民信仰、務實作風,必將撫去厚厚的歷史塵埃,放射出真理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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