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來的風，怎么像春風吹來（組詩）

西　蘭

一棵樹

不知道夜間發生了什么

一棵二十年的老樹在馬路旁

成四十五度傾斜

枝丫幾乎垂到地面

根部的水泥松動

必須鋸斷它以免發生意外

男人舉著電鋸

認真強悍地握緊

清障人員用繩子拉住

被鋸的樹枝 有條不紊

有人在遞煙 有三兩人群圍過來

好奇 驚嘆 竊竊私語

偶爾 電鋸的聲音蓋過人們的說話

鋸斷一棵老樹的時間

多么具有諷刺意義

大樹倒下的空間突然開闊

我在想鋸斷一棵樹的短暫

怎樣與二十年聯系起來

我站在那茬露出路面的樹根前

轉了三圈 樣子有點可笑

迎面而來的風,怎么像春風吹來

我不知道心里藏了什么

不知道它們碎在哪里

玻璃碎了 瓶膽裂開一條縫

它們印證了冬天的冷

沒有什么可以用來解凍

只能等待春天 神情恍惚

我卻看不見

迎面而來的風

怎么像春風吹來

打開的賀卡有牽掛的痕跡

開心的事也像春風吹過

實在沒有辦法了卻所有記起的好

容顏和歲月無情追趕

我對幸福的理解是慢慢老去的時光

可以沒有月上枝頭可以沒有盛開的花束

但一定要有一本詩集靜靜地躺著

我可以隨時隨地順手翻翻

又一年

清明 風又大起來了

簡單微笑 簡單流淚

微笑著流淚 思念就變長了

媽媽 我們活著都好

在這里

千遍萬遍多喊幾聲

你能聽到一聲該有多好

如果真是這樣

我還想告訴你生活的細節

小磊的媽媽

還有很多認識你的人

常常談起你

有時候我也微笑著談論你

仿佛你是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

我的神情像是在談論無關自己的事

又一年 每年都要來的

你真實的笑容已變得模糊

此刻你的笑在照片中

我也笑對自己說

要一年年持續到

那時我79歲 你101歲

仍用照片中的目光看我

用照片中的笑容激勵我

陷入土地的寫作

——致《瓦爾登湖》

她正在改變

而我選擇陷入

這遠遠不夠

1845年,梭羅在瓦爾登湖畔

左手玉米 右手豆子

他說 新的品種 沿大路而來

——誠實 真理 純樸 信心 天真

地力一定還沒有消耗到不能種這些東西

梭羅的瓦爾登湖

相當于愛上陷入這個詞

到了狂熱的地步

前面田園 后面城市

選擇何種姿勢陷入

成為永遠的勞作

閉上眼睛,往前走

這個春天像孩子一樣走神

多雨初晴

我也閉上眼睛 往前走

柔軟的泥土 天空高遠

循著蜜蜂聽桃花開

什么都沒有想

桃花還是一朵接一朵開著

她們不能停下來

我也不想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