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湖聽浪（外三首）

方良聘

草原

身在你的懷抱

我不能沒有夢

夢中 做你一生的情人

我不能不搭乘七月的駿騎

追趕你浩蕩的清風

無邊的青綠 然后

在你潔白的云朵下安家

我不能不親近

那些跳動的白銀

并一一叫上它們美麗的名字

聆聽它們咩咩的叫聲

不知不覺 我的身體

一再變輕 輕得就像一縷月光的羽毛

我一再屏住呼吸 生怕

驚動了你懷中的花朵

花朵上晶瑩的露珠

寒夜 路經一座村莊

積雪 覆蓋著蒼茫的曠野

山溪的歌喉 已被寒冬封凍

抬頭仰望 一輪皎月

仿佛村姑紅潤的臉

在朦朧的云翳里 若隱若現

銀裝素裹的村莊 還

沒有睡去 在這夜晚八點時分

當我們徒步路過的時候

每一扇窗戶 都亮著燈

一盞 兩盞 三盞……宛若

天空撒下的點點繁星

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鄉親

正圍坐在暖暖的爐火旁

平靜地說笑著 其間

還有淡淡的酒香緩緩地飄來

還有低沉的搖曲輕輕地飄來

偶爾傳出的三兩聲犬吠

報道著山村的謐靜和安詳

這一刻 我們的內心

像是被什么朗朗地照耀著

一個個 全都屏聲 息氣

久久地凝望 傾聽

但我們并未駐足不前

我們知道 前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趕

還有很多 很多村莊 將從

我們的眼中一一經過

幻影

近乎原始的森林里

稀疏的枝葉 把陽光

篩成一片片碎金

聽得見潮濕的風

忽東 忽西 忽左 忽右

像蛇 簌簌地爬動

不遠處 有貓頭鷹的尖叫聲傳來

帶著暴怒 指控 哭泣 哀怒

又一只碩鼠 喪命在它的利器下

把自己裝扮成綠色鴿子的獵人

舉槍向鹿群射擊 突然他

一陣暈眩 再也無力扣動生銹的扳機

那些不知名的蟲子 躲在雜草中

嗚叫著 仿佛一條細長的小路

要把兔子和松鼠送出森林之外

樹影 花朵 春陽 清風

袒露著 從我的軀體中出走

稍后 又悄無聲息地返回我祈禱著的內心

洪湖聽浪

仿佛 從深深的

湖底 涌了上來

那浪

側耳傾聽 你能聽到

浪聲里 有獵獵飄動的旗影

有大刀 長矛撞擊的回音

有土槍 土炮發出的怒吼

有赤衛隊員殺向敵陣的吶喊

有歲月的風雨 總也

涂抹不去的往事

穿越歷史的時空 訴說

細節的曲折和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