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歌

北　塔

一

火星像一群節日里的孩子

興奮得跳出了灶肚和煙囪

他們狂舞在自己的熱情里

被風一吹,變得更加活躍

像一個舞者進入了舞曲

灰燼從灶心躥到了灶口

愛人啊,請捧起這把灰

撒向林子里感恩的樹苗

二

感謝你自己的雙手吧,勞動者

是它們將泥土撫養成瓷器

永久地站在歷史的頌歌里

每一件都保留著火的印記

當木柴在火的撫摸下戰栗

是你的手幫他們穩定自己

當瓦罐因相互碰撞而破碎

是你的手將他們重新組合

三

收集起被時令遺棄的枯枝

堆放在天井里,倒上酒,

撒上鹽;病友們走出來

安靜地圍坐在火的四周

火像個醉鬼,言語雜亂

就像老中醫開出的方子

你用虛弱的肩膀擋住火

以免進一步滑向深淵

四

秋風像酷吏,在林邊逡巡

他撥開密葉,折斷細枝

將蟋蟀的叫聲拋向烏云

將螢火的微光摁入地底

你用竹籃去海里打水吧

你用絲網去山上捕風吧

我比水流得更快

比風消失得更徹底

最深的峽谷也盛不住我

最高的峰巒也挽不住我

五

磚頭疊放在草地上

像一團升起紅色的火焰

它們離火已經很遠

也不再具有泥土的形象

它們只能在城鄉結合部

將伸向房子的道路珍藏

六

在木柴之上

火與風共舞

我拒絕風

卻把自己交給了火

像一根新竹

走出大山

讓自己被烤炙得

更加堅實、挺直

七

我愿意是一個豆莢

豆子被剝出后

不用再牽掛什么

也不用再害怕什么

嚴霜要下就下吧

冰雪要來就來吧

我將接受鐮刀的幫助

躺倒在空曠的野外

像遠征的戰士

倒在敵方的戰場

讓一個調皮的孩子

在黃昏時候點燃我

讓我在黑夜里焚燒

讓晨風吹走我的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