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菲
摩崖石刻上的驚人發現
一位老人的到來,使昔日人跡罕至的佛爺溝熱鬧了起來。
佛爺溝是方城縣小史店鎮東南7公里處的一道普通山溝,原本無名,因為上世紀70年代,當地群眾在山腰的兩塊巨石上,發現雕刻有許多佛像,“佛爺溝”由此得名。
2008年11月19日上午,一位60歲左右的老人在眾人的陪同下來到這里。
林場村的秦金安在這里已經看護7年多了,對此他已見怪不怪。1986年,佛爺溝的摩崖造像被公布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經常有人來此參觀。
今年2月17日,這位老人又一次來到了佛爺溝,這次來的還有中央電視臺的工作人員,他們把鏡頭對準這些佛像進行長時間的拍攝。秦金安試探著對他們說,如果上級能撥幾萬元經費,在這蓋兩間房子,刮風下雨我們也有個躲避的地方。這位老人笑著對他說:“你放心吧,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在這里蓋房子的。”
5月29日,央視10套《百科探秘》欄目播出了《神秘的巨石佛像》。秦金安這才知道,與他終日相伴的石刻竟有這么多神秘之處,那位老人竟是我國著名的西域及絲綢之路研究專家、中國社科院研究員楊鐮。
節目中說,細節顯示雕刻者來自西域,經研究屬西漢時期開鑿,這是絲綢之路源頭在南陽的重要物證。
節目播出不久后,在摩崖石刻旁邊的一處空地上,出現了兩間板房,秦金安等4位義務看護員終于有了棲息之地。
據《宋志》記載:“香山在州(方城縣城)東南120里,上有香山寺,摩崖造像,大者二尺余,小者尺余,背有千手千眼菩薩……”
記者看到,摩崖造像分別雕刻在相距30厘米的兩塊巨石上。兩石總計造像32佛龕138尊佛像,最大佛像高1.4米,最小僅為0.2米。主要雕刻有釋迦牟尼、普賢菩薩、文殊菩薩、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等。這些佛像形態逼真,生動傳神。
那么如何斷定這些佛像雕刻于漢代呢?
楊鐮發現,這里有幾處修理佛龕石壁的方式跟漢畫像石的工匠修理畫像石完全一樣,都是先把石面打平,打成斜形的條。造像中,有很多西域人的形象。一尊騎著一只羊的佛像引起了記者的注意,秦金安告訴記者,就是這尊雕像引起了楊鐮的關注。因為,騎羊的雕像在西域一帶,比如在庫木圖拉、克孜爾等地的壁畫中,都能見到,而在中原卻從未見到。
他推定,佛爺溝摩崖造像附近區域肯定還有和其相對應的造像,果然,在山的背面發現了擺放詭異、雕刻有20多尊佛像的柱石。
楊鐮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當時直覺告訴我,這是一個古道,是一個與西域有著密切關系的古道。而巨石和雕塑,應該是古道的地標性坐標。”
記者在山下的姚林村看到幾株被當地群眾稱為“胡柳”的樹,當時也引起了楊鐮的極大興趣。胡柳是生長在我國西北地區所特有的樹種,在新疆被稱為蘇蓋提,在甘肅被稱為河柳。經中國社科院植物研究所專家取樣化驗,認為與其它垂柳不同,應該是旱柳的變種,學名“饅頭柳”,河西走廊一帶廣泛種植,中原其他地區未曾發現。
偏居一隅的摩崖造像怎么一下子成了絲綢之路源頭的佐證呢?
這個驚人的發現與南陽民間人士袁祖雨有關,今年41歲的袁祖雨是南陽市宛城區溧河鄉人,他酷愛考古。
2008年5月,在南陽舉行的一次研討會上,袁祖雨收藏的一張于右任手書的別廷芳墓碑拓片和一張胡服騎射漢畫像石拓片讓楊鐮大吃一驚。楊鐮曾在新疆住了20年,對西域的研究具有權威性。
楊鐮認為,別氏始祖來自西域,然而別廷芳是土生土長的南陽人,這證明了南陽有西域人的后裔;而胡服騎射的漢畫像石,生動地再現了張騫出使西域時驅除阻擋者的畫面,楊鐮把這塊珍貴的漢畫像石取名為“巡行絲路”。“巡行絲路”中心是一輛三匹馬拉車,車上乘坐的是一位指揮者。騎士分兩類,一類是退卻之中的弓箭手,從頭戴尖帽與雙護耳的形象判斷,屬于絲路早期的領有者塞種(薩迦)人,另一類是正在持續推進之中的漢朝出塞部隊,驅除著阻斷通道的對手,護衛著居于中心的馬拉車。畫面生動地再現了已經消失的絲綢之路的歷史細節。
畫面中那輛指揮車,有一對巨大實木車輪。
楊鐮說,1901年春,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在發現的樓蘭古城里一個叫 “三間房”的地方,發現了一個直徑超過1.30米的實木圓盤,經過考古發現,這就是絲綢古道實際出行用過的一個車子的車輪。之后,這輛獨輪車被譽為“西域第一車”。“讓我奇怪的是,‘西域第一車竟然出現在南陽的漢畫像石里!”
幾個月后,袁祖雨把自己在方城拍攝的摩崖造像照片傳給了楊鐮。看后,楊鐮立即來方城考證。
絲綢之路的起止點究竟在哪里?過去,包括楊鐮在內的專家認為,絲綢之路的起止點,一頭在西域的大宛,而另一頭則是西安或洛陽。可是,通過5次到南陽、兩次到方城的實地考證,楊鐮顛覆了自己的觀點。
2009年第6期《文史知識》刊發了楊鐮的《絲綢之路史二題》一文,他推斷,南陽有延長了西漢絲綢之路的起點,“作為絲綢之路源頭之一的方城,在整個絲綢之路發展史中是不應被忽略的重要環節。”
方城縣常務副縣長白振國兩次陪同楊鐮到佛爺溝考察。他說,除了以上發現外,還有其它諸多佐證。
方城隘口古稱“繒關”,1997年郵政部發行《萬里長城百關紀念封·繒關》紀念封。“繒”字《辭源》釋為絲織品的總稱,當地出土漢畫像石有繅絲、織造的場景,表明此地盛產絲綢。這與該縣四里店鄉、拐河鎮悠久的養蠶、繅絲習俗相吻合。
南陽漢畫館的漢畫像石上發現有胡奴守門像、烤羊肉串等西域人特有的畫面,這些人戴高帽、高鼻梁、深眼窩。方城縣原博物館館長劉玉生編著的《方城漢畫》中有“胡人持節使者”“胡人執鉞門吏”等畫像。
西漢絲綢之路的開拓者張騫,被漢武帝封為博望侯,封地博望鎮在方城境內,離此僅幾十里。楊鐮在南陽還見到了只有在新疆、西域一帶才有的風味小食品“馕”。
另外,絲綢之路起止點在大宛國,即現在費爾干納盆地的烏茲別克斯坦。“宛”,是西域語言,然而南陽郡別稱“宛”,南陽郡的首府名為“宛城”。南陽別名“宛”,應該是絲路行旅們對南陽人文地理特點的共同指認。
這不能不讓人稱奇,在南陽到處可見與西域風情有關的實物。
據專家考證,佛爺溝摩崖造像石刻既早于洛陽龍門石窟,又早于云岡石窟,屬西漢時期的佛教文化藝術石窟。該石刻在我國現已發現的石窟文化當中,屬于年代最為久遠的一處,作為絲綢之路源頭重要物證的摩崖造像正積極申報“國寶”。目前已有來自中國青年旅行社等的旅游界專家深入當地考察。他們表示,將盡快策劃推出方城絲路源頭文化游。
漢武帝派張騫兩次出使西域,將中原、西域與阿拉伯、波斯灣緊密聯系在一起。從此,中國的絲綢、瓷器等物品源源不斷地輸向中亞和歐洲。
學術上,一般比較認可德國最早提出的“西線說”絲綢之路,即從長安出發,前往中亞,最后到達歐洲;后來法國提出“南線說”,即從廣州出發,走馬六甲海峽進入波斯灣。隨著各地對絲綢之路研究的重視,又出現了西南說,即從廣西、云南往緬甸走;還有陜西北部往俄羅斯走的北線絲綢之路。 鑒于絲綢之路長達7000多公里,涉及國家眾多,2006年,中國和中亞國家決定,聯合推進絲綢之路申報世界遺產。
華中師大教授丁毅華先生在《絲綢之路———古代亞歐大陸橋的東端是洛陽》一文中從洛陽是絲綢產品的集散地角度,論證洛陽是絲綢之路的東端起點。
2006年8月在新疆吐魯番召開的“絲綢之路申報世界文化遺產國際協商會議”上,與會的中國、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等5國專家及文物部門達成共識:“絲綢之路作為古代與西方,政治、經濟、文化交流的通道,其起點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隨著古代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變化而變遷的,洛陽則是其重要的起點之一。”
2007年4月15日,“絲綢之路東方起點碑”在洛陽唐寺門工藝城隆重揭碑。 2008年12月,“古青州與絲綢之路學術研討會”在山東青州召開,專家認為古青州是絲綢之路的重要源頭。他們的依據是,青州在歷史上就生產絲綢產品,近年來,青州地區出土了大量與絲綢之路有關的文物。
眾所周知,世界遺產對一個城市的提升具有無法估量的價值,國家旅游局力爭將絲綢之路打造成具有影響力的國際文化旅游品牌。
現在,“絲綢之路源頭在南陽”在我國學術界已成定論。
6月25日,南陽舉辦了“絲綢之路源頭——南陽”高層論壇,國內諸多知名權威專家學者實地參觀考察,從歷史、地理等方面確定南陽為絲綢之路東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