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江河水系分界線上(外一首)

馬林帆

此刻，我站在這條

莊嚴的分界線上

站在秦嶺之脊

朝圣般，面向東方

左腳——北國

右腳——南方

北方，是黃河的蜿蜒

南方，是長江的浩蕩

而秦之峻嶺

一如帝王的威嚴

一揮手，便將普天下的千流

萬水

發配往兩個不同的方向

于是

我的民族膚色的華貴

便一如這北方麥粒的永遠金

黃

我的華夏子孫靈魂的高潔

便一如那南方稻米的晶瑩透

亮

而我，也忽地成了

最有資格驕傲的中國公民

一手緊挽黃河

一手緊摟長江

既踞江之頭，又占河之首

緊緊依偎著母親的兩只乳頭

河也飲，江也嘗

一樣的甘甜，一樣的馨香

羨慕吧

浩浩天風，閃閃山光

我站在母親江河的

分界線上

但永遠不會分的

是一份赤子情懷的滾燙

◆大山的味道

一盤用野山韭包的餃子

熱氣騰騰的

讓我一下就記住了

大山的味道

不摻一點兒假的綠

綠得深沉，實在

跟身后這座高聳的

難以撼動的大山一樣

那種新鮮的香

將我沉睡在舌尖上的記憶

忽地搖醒

那是原野、泥土、陽光、野風、

柴煙的氣息

混合成的馨香啊

那香甜中透出的

一絲絲淡淡的鮮辣

讓人不禁想起

小油燈搖曳著的謠曲

母親泛著汗花的背脊

以及某些失語多年的細節

小鐮刀耀眼的閃光

小竹籃壓滿野小蒜，地軟兒

后的充實與得意

想起小伙伴忘情追逐時

小腳丫啪響的一地月光

黃昏，場畔上，母親那聲

跟炊煙一起升騰的呼喚的悠

長……

大山的味道

在野山韭的汁液里流淌

在“農家樂”主婦真誠的眼神

中浮漾

它一下讓我記牢了

這個被遠離塵囂的大山

疼憐地揣在懷中的小店

記住了這個不知多少天

才會又一次被人光顧的大山

褶皺

記住了灶膛里吞吐著的

火苗的輕吟淺唱

記住了它的那脈

精靈般舞蹈著的血紅的溫暖

唉，還有沒有機會再來享用

一回

這山韭餡兒的稀罕呢?

而生命的日歷

現時留給我的

只有嗇吝的幾頁輕薄了

可我既不貪饞，也不會懊喪

如此美好新鮮的

帶著石縫中泥土的潮潤

以及腐葉、山溪、山風混合氣

息的

大山的味道

畢竟已給了我如此豐盛的饋

贈

即使只是一次忘情地咀嚼

也足以讓我記住

生命的余香

竟會是這般新鮮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