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網毒梟的５年跨國追蹤

郭　平

在歷經5年的逃亡生涯后,公安部部督A級逃犯邱何水,終于“迎來了”遲到的判決:今年7月1日,阜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其死刑。

2003年,邱何水單獨或伙同他人購買毒品22.31千克,此案在當時被稱為建國以來安徽最大的一宗毒品販賣案件。在警方的嚴厲打擊下,該案團伙6名成員被抓獲,但邱何水逍遙法外。2004年11月15日,公安部發出A級通緝令,對五大在逃毒梟予以通緝。邱何水與大毒梟劉招華的名字均赫然在列,引發輿論廣泛關注。

“不抓獲邱何水決不收兵!”阜陽警方發出誓言。5年時間里,專案民警走江蘇,下四川,赴云南,入緬甸,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行程數萬公里的大追捕,最終于2008年9月24日在境外將邱何水成功抓獲。 大案背后,必有艱難曲折。今年7月9日,阜陽警方接受了記者的獨家采訪,披露了邱何水落網背后驚心動魄的曲折故事。

一條漏網的“大魚”

2003年11月5日,皖西北重鎮阜陽警方歷時半年,成功破獲公安部督辦的特大跨國販毒案,抓獲張子文、張本昌等6名犯罪嫌疑人,繳獲毒品海洛因22.31千克、毒資80余萬元。在當時,這是建國以來安徽最大的一宗毒品販賣案件。參戰人員在收獲成功喜悅之時,也留存著巨大的遺憾:團伙主要犯罪嫌疑人邱何水僥幸逃脫了。

中國不容許有毒品犯罪的“漏網之魚”。2004年11月15日,公安部發出A級通緝令,對當年五大在逃毒品犯罪嫌疑人予以通緝。安徽阜陽警方決定布下天羅地網,全力抓捕邱何水。2005年下半年,在當時剛剛履新的阜陽市公安局局長蔡兆亮的要求下,阜陽警方迅即抽調精干民警,成立追逃專案組,蔡兆亮親任專案組組長。

“不抓獲邱何水,我們決不收兵!”蔡兆亮擲地有聲地說。

一切從頭開始。在專案組的統一指揮下,阜陽市公安局禁毒支隊負責人帶領民警,來到邱何水的家鄉——臨泉縣廟岔鎮,全力展開摸排。廟岔鎮地處豫皖結合部,一度被境外媒體描述為“空氣中彌漫著毒品的氣息”,其毒品問題引發舉世關注。當地民風彪悍,對外界反應極為靈敏。稍有不慎,極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警方希望在這里完全摸清邱何水所有的社會關系,從中得到有用信息,盡快突破全案。為了不引起注意,專案民警喬裝打扮成收破爛人員,悄悄進村了解情況。只見邱家院子里荒草叢生,不見一絲人煙。一位村民介紹,邱家人已搬出很久了。經過打聽,警方獲悉,邱何水的父親在廟岔鎮上開了一間診所。面對找上門來的專案民警,邱父從容不迫地說:“自從我再婚后,孩子們已經幾年不跟我來往了。對于他們,我一無所知。”找到邱何水的姐姐、妹妹,專案民警同樣碰到“軟釘子”。所幸的是,在她們協助下,警方最終找到了邱何水的妻子和孩子。“俺知道販毒不好,邱何水如果跟我聯系,我就向你們報告。”邱何水的妻子顯出極為配合的樣子。這位農村婦女,在邱何水逃脫后,依舊穿金戴銀,生活無憂。閑暇時刻,她還和朋友在一起玩牌,出手非常大方。

在廟岔,專案民警工作了近兩個月時間,將邱何水所有的社會關系以及相關情況全部查清。他的家人淡定從容、生活無憂的跡象,讓警方判定,邱何水依舊在從事著販毒老本行的活動。

“海市蜃樓”式無限接近目標

艱辛之下,必見成果。

2006年1月,一個令全體專案民警十分興奮的消息傳來:警方在偵辦一起普通販毒案件時發現,該案“出貨”馬仔的下家,其特征與邱何水極為相似。得知這一消息后,阜陽市公安局局長蔡兆亮沉著指揮,要求緊盯目標不放,并進一步充實專案組警力。期間,他指示專案組兩次“放過”頻頻出貨的馬仔,以期“放長線釣大魚”。

經過偵查得知,目標嫌疑人“邱何水”極有可能在緬甸境內。在征得上級同意后,蔡兆亮迅速協調經費,安排專案人員奔赴云南,與云南省禁毒局取得聯系,尋求支持。“一定要搞準,千萬不要因為抓錯而打草驚蛇。”臨行前,蔡兆亮一再叮囑赴云南的專案人員。在云南警方的大力配合下,專案人員深入緬甸果敢地區,迅速摸清目標嫌疑人基本情況:操阜陽口音,體貌特征同邱何水十分相像。

當年4月初,專案組獲悉,目標嫌疑人在果敢某大酒店賭博。得知這一情況后,兩名偵查員立即趕赴目標區域,發現了目標嫌疑人車輛。然而,當他們便衣進入該酒店冒充賭客搜尋時,卻始終沒有發現目標。等到偵查員出來后,卻驚訝發現:目標嫌疑人的車輛已經離開。首次跟蹤無果而終。其后不久,專案組再度獲悉目標嫌疑人當天下午將在果敢一家火鍋城就餐。偵查民警早早來到該處等待,同時,在云南警方協調下,緬甸方面同意予以協助抓捕。

在收網的當天,阜陽警方高層再一次電話要求抓捕人員對目標嫌疑人進行確認,防止抓錯。 晚上近7時許,目標出現了:4名男子和3名女子來到該火鍋城就餐。隨后發生的一切,讓警方的希望化為“泡影”。4男子中的1人,在就餐期間接聽了電話。從其通話中,專案民警發現,該男子接近臨泉口音,從其談話內容來判斷,正是警方事先鎖定的目標“邱何水”。然而,其身高接近1.80米,比真正的邱何水要高了近10公分,明顯不相吻合。后經進一步確認,該男子并非邱何水。在無限接近目標后,警方卻發現,這一切原來都是“海市蜃樓”。

“立即悄悄回撤,防止打草驚蛇!”專案組迅即發出指令。盡管這次行動無功而返,但是,由于指揮得當、保密工作出色,對后來的追逃工作沒有產生絲毫消極影響。其后,警方根據信息,再度深入云南與緬甸4個接壤縣市,對上千條線索進行梳理求證,仍沒有發現邱何水的蛛絲馬跡。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面對大家沮喪的情緒,阜陽市公安局高層一再鼓舞士氣:“我們要做長期作戰準備,大家要堅信,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繼續擴大對毒品犯罪打擊范圍,努力從破案中獲取有用的信息,千方百計找到邱何水的行蹤,重新成為警方攻堅的方向。按照統一部署,專案組深入臨泉,展開進一步細致摸排。經過扎實工作,各種新信息源源不斷傳來。根據群眾舉報,再加上進一步查實,專案組初步確定:邱何水不在境內,很大可能隱藏在緬甸。

與此同時,經過加大對毒品案件的打擊力度,一些新的蛛絲馬跡也開始出現。警方在這一過程中發現,一名臨泉籍韓姓男子,與邱何水家人近期往來密切,且行蹤詭秘。

2008年6月,案件迎來轉折點。警方獲悉近期韓某與一神秘人物頻頻取得聯系,雙方商議販毒事宜。該神秘人物極有可能就是邱何水。獲此信息后,警方立即決定,進一步采取行動,以期完全確認該神秘人物就是邱何水。

此后,阜陽警方精心組織實施了一個專項行動:以奧運安保為契機,在全市范圍內開展一次集中“追逃”統一行動,向所有逃犯的家庭發出《敦促在逃嫌疑人投案書》,以期引蛇出洞。為取得最大效果,警方專門巧妙打了一個“時間差”,提前15天將《敦促在逃嫌疑人投案書》發到邱何水家人手中。

8月8日當天,專案組收獲喜訊:該神秘人物已經得知阜陽警方這一專項行動。由此,警方確定該目標嫌疑人正是邱何水無疑。經進一步工作獲知,該神秘人物現居緬甸瓦邦地區。

抓捕邱何水的條件已經成熟。

一次獨具匠心的專項行動

2008年9月18日,經上級批準,專案組人員再度開赴云南省臨滄市。 在云南警方的大力配合下,專案組很快發現,邱何水在孟連縣有一姘婦“阿梅”,目前已經身懷六甲。20日前后,“阿梅”將在孟連一家醫院進行體檢。找到“阿梅”或許就能夠找到邱何水現在的準確方位。隨后,偵查員立即趕到目標區域,展開工作。經過扎實工作,在沒有驚動“阿梅”的情況下,警方很快確定了邱何水的準確方位和近況:邱何水在逃亡后,通過金錢鋪路,已經成為瓦邦某單位的一名主管會計。平時,他以在某學校附近開設小賣部為幌子,從事販毒生意。

專案組決定,從“阿梅”身上“做文章”,將邱何水誘入境內再實施抓捕。然而,無論專案人員如何引誘,邱何水始終不進入我國境內。此時,邱何水與韓某的毒品交易進入關鍵階段,其辦理包括販毒匯款等事宜均全部交給“阿梅”到我國境內代辦。 當此之下,專案組決定,必須另辟蹊徑,擇機抓捕邱何水。在加強與云南警方和緬甸方面進一步合作的前提下,選擇邱何水成功“出貨”后而放松警惕時,設法實施抓捕,最大限度提高抓捕的成功率。

2008年9月21日,邱何水將其從緬甸購買的1889.52克毒品嗎啡交由兩名女子,這兩名女子入境孟連縣,趕往安徽臨泉方向,試圖與韓某匯合。9月25日,該兩名女子和韓某在河南落網。由于工作極為保密,邱何水對此期間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反而陷入成功出手后的喜悅中不能自拔。在邱何水最大限度喪失警惕時,專案組聯合云南警方,在取得緬甸方面的配合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實施了突擊性收網行動。

9月24日下午4時許,專案組到達指定位置,將邱何水的小賣部團團圍住。令警方意外的是,沒有發現邱何水的蹤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專案組全體參戰民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再進行拉網式搜索,按照你們報告的情況,邱何水肯定就在附近。”指揮層再一次通過信息發出指令。隨后,專案組和云南警方在留下“暗哨”緊盯目標不放后,悄悄撤走了部分警力。

當晚7時許,隱藏得極為巧妙的邱何水悄悄出現。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剛一露頭,就被早已等候多時的抓捕人員牢牢控制。經過積極協調,云南邊境管理部門開啟“國門”。當晚9時,邱何水被成功帶回我國境內。

經審訊獲悉,當天,邱何水在小賣部緊鄰的一間房子里睡覺。聽到外面動靜后,他立即鉆進床底下躲藏。由于是在異國行動,我方專案民警只能選擇在小賣部邊上“隱蔽”搜索,無法進入邱何水休息的屋子,差一點給抓捕工作增添“變數”。

面對警方偵查員,邱何水一言不發。進入孟連縣公安局,阜陽市公安局禁毒支隊負責人拍拍他的肩膀說:“何水,別再裝了。”聽到這位負責人操臨泉口音,邱何水不由自主地問:“你是咱縣的人嗎?”面對這位負責人成竹在胸的樣子,邱何水的防線立時坍塌,他說:“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我就是邱何水。” 9月30日,專案人員凱旋,邱何水被成功押解回阜陽。

經審訊得知,2003年案發后,邱何水在河南躲藏數日,緊接著逃列入四川生活了大半年。2004年下半年,他偷渡進入緬甸邦康市,化名“老湖北”,自稱湖北人。為了謀生,他在當地租種幾畝土地,并在某學校開設小賣部,以此為掩護,繼續從事毒品犯罪活動。此前幾天販賣的1889.52克毒品嗎啡,正是其最后的瘋狂。邱何水落網后,公安部禁毒局專門發出賀電,并希望安徽省認真總結經驗,表彰參戰有功人員,為繼續深入推進全國禁毒戰爭作出更大貢獻。

2009年7月1日,阜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對邱何水走私、販賣毒品案作出一審判決,邱何水單獨或伙同他人為牟取暴利購買毒品22.31千克,并走私、販賣毒品嗎啡1889.52克,其行為構成走私、販賣毒品罪,依法判處死刑。

邱何水不服一審判決,目前已經提出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