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陌生人

李付春

李向紅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青海日報社做了一名記者。因為業務能力比較強,很快就小有名氣。春節快要到了,蘭州鐵路局李局長帶隊去慰問青藏鐵路沿線職工。電話打到報社,要記者全程跟蹤采訪,點名要李向紅隨從前往。

他們出發了,沿著茫茫的青藏鐵路線走著。這一段區域里一共有6個養路段。這一天,他們來到可可西里,這里是青藏鐵路最艱苦的一截兒路段,那些養路工們聽說領導來慰問了,都沿著鐵路來到機務段。

會議室里,局長講完話以后問養路工:“你們有什么困難沒有?有的話講給我聽。”停了好久,一個年輕的養路工才悄悄地湊過來,在局長耳邊說了幾句話。

這時,局長把記者李向紅叫出去,說有話對她說。到了外面走廊里,局長臉色嚴肅地說:“李記者,咱們是朋友吧?”

李向紅說:“當然了,局長你今天怎么了?”

局長說:“我想以朋友的身份,求你幫我一個忙,就算求你,好姑娘!”

李向紅說:“局長有什么事,你就直說吧。”

局長這才對李向紅說,剛才那位年輕的養路工想擁抱她一下,輕輕地擁抱。那養路工在最艱險的一個道班工作,每天看著火車從自己的面前轟轟隆隆開過去,他只能隔著窗子向里面望。

李向紅還是一個大姑娘,害羞那是當然的了,但受過高等教育的她確實被感動了,就一口答應了下來。李向紅抹了一把眼淚,然后對局長說,她去收拾收拾,馬上就來。

然后,李向紅回到房間,坐在鏡子前化了妝,穿上帶來的一身最好的衣裳。天冷啊,零下三十多度!李向紅為了顯出腰身曲線,居然把大衣和棉襖都脫了,重新回到了會議室,大大方方地走到主席臺上,轉過身,然后張開雙臂說:“剛剛向我提出小小要求的是哪一位?請站起來。”

這句話問過以后,會場上是一陣長久的沉默,最后那位年輕的、一身油漬的養路工怯生生地站起來,滿臉通紅。

“你是男的,你應當主動呀!”當時李向紅說這話也是因為自己有些膽怯。

那位年輕的養路工見一個姑娘這么大方,于是也勇敢地跨上了主席臺,然后緊緊地擁抱住李向紅。他們緊緊擁抱在主席臺上,胸膛貼得很緊,她甚至能聽見年輕養路工那狂熱的心跳。

當時他們擁抱了多長時間,誰也沒有去計算,當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李向紅才驚醒過來。透過年輕養路工的肩頭,她向臺下看去,看到許多養路工一邊抹眼淚一邊鼓掌。而眼淚流得最多的,竟是平日老成持重的李局長。

李向紅不知道是怎么離開會議室的,但有一幕她看得很清楚,原來是那些養路工又都去擁抱那位年輕養路工。他們通過擁抱那位養路工,來傳遞那份原始的、善性的溫情。

摘自《故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