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愿單獨面對的人

曾　穎

我曾問過許多人相同的問題:你最不愿意單獨面對的人是誰?

有答父母的,因為他們除了叫你冷了加衣餓了吃東西之外,便再找不出別的語言。

有答上司的,因為他嘴中惟一能說的便是業績業績。

有答老師的,因為除非做錯了事情,很難有機會與他單獨面對,而他認為不可饒恕的錯誤也許不過是雞蛋里挑出的骨頭。

還有答電梯里的小保安、分手多年的初戀情人等等等等。

這些答案,根據每個人的人生經歷來推測,各有其存在的道理。但大家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顯然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人——自己。其實很多人最不愿意獨自面對的,就是自己。

據一份資料顯示,現代城市人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或音響,讓來自外面世界的信息和聲響充盈到自己空空的家中,讓自己沒有半點空間安靜地與自己面對。人們更愿意把自己的頭腦和心靈當成一個跑馬場,任別人的精神產品在里面肆意狂奔亂撞。

人們會因為需要了解各種信息,而強迫自己一分鐘不停地去讀去看去聽去聞去摸,不讓自己有一秒鐘的安靜。因為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坐下來什么都不做,自己和自己聊天,輕者是無聊,重則是神經病!這兩樣都不是好玩的。

于是,大家更愿意讓感官和知覺,完全處于別人的體驗之中。上班,不斷接受各種指令,然后完成。下班,無論如何要找幾個朋友,借著幾瓶啤酒,扯些好玩的話題,這些話題,無論是國際形勢還是影視明星還是某一場球賽,實際都與自己無關,而我們總愿意把它與我們有關起來。于是,別人的信息,便成為我們大腦中的一段褶皺。

當酒盡人醉各自散去的時候,在回家的出租車上,司機和車載電臺,喋喋不休地向你強灌著與你并沒有多大關系的信息。而回到家里,用腳將電視機打開,里面放著的,依然是別人想讓你知道的信息。有的人喜歡在浴缸里與朋友煲電話粥;有人喜歡在網上與不知對方是男是女還是一條狗的吵得天昏地暗。甚至在鏡子前,惟一與自己的那次面對面之中,關注的也是手上的那支睫毛膏或唇彩,而不是自己。

這是一個熱鬧得令你想睡個清靜覺也只能在夢中才能實現的時代。四成多的人睡不著,有一半是因為世界太吵;而另一半,則是因為自己的心情并不安寧。其實,大多數人的心靈像孩子,更像寵物,它渴望被關懷、被愛撫、被呵護。這種關懷,不是用多少錢能買到的,而是一種耐心的付出。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連自家的心靈都懶得愛護和呵護,更不要說對別人。因此,這個熱鬧的世界上,便充滿了一個個自感孤苦伶仃的人。

關注一下被你忽略了的自己吧!每天給它半小時寧靜,聽聽他想對你說什么?如果你特別忙,實在抽不出空,那么,上班路上少看幾分鐘報紙或少發幾個短消息;暫時取下耳朵上的MP3,或在睡覺之前少看一頁書,閉上眼睛,與冥冥中的那個自己遙遙相對。他,也許會告訴你一些別人再怎么努力都無法傳達給你的東西。

摘自《北京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