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上帝是個孩子
假若上帝是個孩子,和我一樣,整天為學業所累、趴在課桌前沒完沒了地趕作業;假若有這么一個春光明媚的上午,上帝被窗外的景致吸引,在不經意中看見昨晚被春雨洗滌過的樹葉嫩綠得沁人心脾,花朵綻放,鳥語啁啾……上帝呀,他會不會站起身來,不顧老師的喝斥,沖出教室、校園,沖向廣袤的生機勃勃的原野呢?
這是一個可笑的問題。然而,當我現在這樣假設的時候,卻一點兒也不感到可笑,因為我幾乎已經不會笑了,至少不會無所顧忌地開心大笑了。我曾經在某本書里讀到過,作為造物主的上帝,他曾親口允諾過他的子民:這里是一片福祉,人人都有享受快樂和自由的權利。“快樂”、“自由”——這是多么高貴多么令人神往的詞語。假若上帝的確作出過這樣的承諾,為什么我卻不是這些諾言的受惠者?難道這是上帝和他子民們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么?我為這樣的想法感到后怕。
上帝不應該是一個孩子。每當我凝望浩渺的星空時,就不禁為運轉有序的宇宙萬物所折服,四季流轉,枯榮盛衰,一切都是那么有節奏,富于韻律。他創造了時間,讓我們活在其中,永遠無法掙脫;他創造了秩序,讓我們遵循某種規矩而生存。因此,盡管現在我們心中有難以言說的困苦,可是,一想到未來有朝一日會被松綁,不再為眼前的這些難題所累,便能活得安慰與信心。
明年春天照舊會來,鮮花也會重開。同樣的問題還會一再給我帶來煩惱,但我心里已經明白了,上帝之所以要將那些美好的事物擺放在我們眼前,而不是直接提前塞進我們手里,是因為他需要我們懷著希望去生活,去爭取。
彼岸花
總是懷念初中生活的種種。或許懷念是某種莫名的期盼,抑或是對現狀不滿的一種渲泄。有人說,懷念只適合于長者,而我們這些茅塞未開的孩子是不懂得懷念的。或許吧,我的懷念并不是為了懷念本身,我只是厭倦了現狀,期盼改變。
上高中后瘋狂地迷上了三毛,她是追風的旅人,如同扎根沙漠的一株駱駝刺,自由,堅韌,而又富于浪漫。后來,學業愈發緊張,壓力愈發大,我便愈發幻想著逃離。我無數次夢到自己挎著背包,乘上一列不知所終的列車,逐漸遠離這座喧囂的城市,而每次醒來我都會沖把涼水臉,挎著書包去學校。
日復一日,這種逃遁的沖動并未因夢境的破碎而被沖淡,反倒有些歷久彌新的意味。我自嘲地笑笑,我終究是不可能逃遁的,更是無法逃脫的。無論是對高考,對壓力,對現實本身。事實是,身邊的很多人在逃跑,終于多以失敗而告終,他們要么給家人朋友尋回,要么走投無路只得沿路返回。最厲害的是鄰班的一個男生,已逃到了西安,卻在六天之后被家人找到。
我想我們并非真正想逃離,只是出于對現實的恐懼和不滿而迷失在了彼岸花的美好想象之中了吧。靜靜地想想,倘若我真的“逃離”此處,在世界上的另外一個角落過著沒有壓力的日子,或許我又會懷念這多彩的、純真的高中生活吧。就像吃飯一樣,我每天中午總迷惘于選擇吃什么比較好,四下張望,終于作出決定,選完餐卻突然覺得同伴碗中的食物散發出更誘人的味色,我咬咬牙,咽下溢出的口水,告訴自己先將就,明天換吃那個種類。這樣想來,還真以為自己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而碗中的食物堅若磐石,難以下咽。當第二天我吃起昨天覬覦已久的食物時,則又驚覺它并不可口,于是后悔萬分。
人大抵都是如此,總是羨慕于他人或不可得之物,而忘卻了珍惜自己已擁有的。有些東西,得到之前,總幻想得到;而一旦獲得后,卻想快快失去。窮人大多羨慕富人名利雙收,認定他們的全無憂愁,可當他歷盡艱難,不擇手段躋身于富人之列時,才發現高處不勝寒,幸福其實并無貴賤之別。
常聽人說,青春是用來揮霍的。的確,沒有人滿足于埋首題海、耗盡青春的生活。不少人以此為由放縱自我,似乎只有這般才對得起青春,但他們收獲的卻是錐心的悔恨。
在現實與理想的反復搏殺之中,我漸漸成熟起來。我深知,彼岸花固然美麗,但所有的“彼岸”都是此岸的另一種指稱,此岸與彼此并不總是對立,而是一種銜接與過渡。那些近在咫尺、只為我們默默綻放的花朵,因為我們長久的漠視而黯然失色許久了,現在就讓我用深情的目光將它們一一擦亮,重新點燃。
張文昭,湖北省實驗中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