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囹圄的文懷沙

苑美華

1968年春季的一天,在一次閑聊中,有人說:“江青不得了了,被稱為文化革命的‘旗手了!”在場的著名的楚辭泰斗、國學大師文懷沙當即反駁說:“什么文化革命的‘旗手?此人無德無才,口是心非,陽奉陰違,簡直是個地地道道的騙子和陰謀家。”1個多月后,這話不知怎么傳到了江青的耳中,江青氣得臉色發青,竟暴跳如雷地說:“不把文懷沙整得臭不可聞,我決不罷休!”于是,文懷沙被打成反革命老右派抓了起來,在北京的秦城監獄關押了一段時間后,又被發配到西北茶淀農場。在這里,他孤獨無助,度日如年;在這里,他吃盡了人間的酸甜苦辣。

在農場的日子,文懷沙每頓飯只能吃一個高粱面窩頭,不但填不飽肚子,而且造成便秘。

這時,文懷沙的一個朋友,看他挺可憐的,想搭救他,便主動找到他說:“現在‘梁效的寫作班子里正缺少寫手,你給江青寫封信,一表示悔改罪錯,二表示知恩圖報之心。若能這樣,我便保證你在1個月之內結束勞改生涯,并被吸收進寫作班子,生活待遇也相當優厚。”

文懷沙默默地看了朋友一會兒,然后說:“你的好心好意我領了,但你知道我從小就對屈原的憤世嫉俗、愛國情懷佩服得五體投地,而像你說的這樣的事,我能做嗎?”

文懷沙80多歲的老母親聽到這個消息后,從北京千里迢迢來到西北茶淀農場,慢言細語地勸文懷沙,說:“兒啊,不要那么剛強了,向人家服個軟又能少了什么?咱就著梯子下房吧,免得在這里活受罪。”

這時的文懷沙正在生病,他躺在一張破木板床上,于昏黃的燈光下,望著老母親那蓬亂的白發,那滿是皺紋而消瘦的面容,心中萬分難過,他說:“媽媽,別人不了解我,你還不了解我嗎?我不能給他們寫啊!我不能做違心的事啊!”說罷,文懷沙的眼里含滿了淚水。母親非常理解兒子,非常清楚兒子的心里在想什么,因此沒有再勸說下去,而是緊緊抓住文懷沙的手,叮囑說:“兒啊,你已是60多歲的人了,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該說的不要說,能躲避的盡量躲避,千萬別往槍口上撞。”

為安慰老母親那顆不安而慈愛的心,文懷沙不得不違心地點了點頭。文懷沙后來回憶說:“我不是文天祥,也不是史可法,我是血肉凡胎,不具有他們的錚錚鐵骨。在1957年反‘右斗爭中,我就是那么一塊料。但正是那次歷史教訓啟示我對這次的‘招安不能從命。我是研究《楚辭》的,沒有屈原的魂兒,也該有他的一點皮毛吧!”

1974年,文懷沙對“四人幫”的倒行逆施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寫下了這樣一首詩:“沙翁敬謝李龜年,無尾乞搖女主前。九死甘心了江壑,不隨雞犬上青天。”詩中每句第六個字連起來讀,乃“龜主江青”。這首詩不知被誰傳到了江青那里,江青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眉目,便隨手丟到了沙發上。而這一點卻被姚文元看出來了。文懷沙因此犯下了彌天大罪。臨汾監獄很快接到中央紅頭行文:加判現行反革命分子文懷沙死刑,緩期執行。從此,64歲的文懷沙戴著手銬,拖著20多斤重的腳鐐,被打入死囚牢里。而文懷沙毫不屈服,每天一遍又一遍地高聲誦讀屈原的詩句:“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打倒了“四人幫”后,文懷沙被釋放了出來,恢復了工作。他激動萬分地說:“我又能安安靜靜地研究屈原、著書立說了!”

(責編 李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