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國革命有大功的徐海東

張　巖

“中國共產(chǎn)黨的軍事領導人中，恐怕沒有人能比徐海東更加‘大名鼎鼎，也肯定沒有人能比他更加神秘的了。”——埃德加·斯諾。

徐海東是黨領導武裝斗爭時一個重要戰(zhàn)略區(qū)域的代表，也是具有鮮明特點的一員虎將。共和國十位大將中，他是出身最苦的一位，也是戰(zhàn)斗中負傷最多、最重的一人，在紅四方面軍中人稱“徐老虎”。國民黨政府把他與毛澤東、朱德并列為通緝懸賞額最高的三個人，賞額均為25萬塊大洋。毛澤東高度贊揚他是“對中國革命有大功的人”、“工人階級的一面旗幟”。徐海東傳奇般的經(jīng)歷本身，便構成一部壯麗的武裝斗爭的史詩。

出身“泥巴人”，外號“臭豆腐”

1936年的夏天，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秘密前往陜北蘇區(qū)，要探尋“紅色中國”。他采訪了毛澤東和很多紅軍將領，后來在書中對徐海東的描寫用了“大名鼎鼎”和“神秘”這兩個詞，他對這位出身貧苦的將領的身世非常著迷。有人叫他“泥巴人”，有人叫他“臭豆腐”、“徐老虎”，甚至徐海東也不是他的本名。

徐海東，1900年出生于湖北黃陂縣夏店(現(xiàn)屬大悟縣)一個世代陶工之家，從小就在饑寒中生活。徐海東兄弟姐妹14個，他是老幺。由于徐海東是和大哥的孩子一起出世，那在農(nóng)村是不光彩的，他父親就準備把他淹死，在母親的哀求下才把他留下來。上學的時候，徐海東好打抱不平。后來，他打了一個大地主的兒子，私塾也不敢收他了，一共讀了三年書，于是就開始了他的窯工生涯。“泥巴人”就是窯工，徐家祖祖輩輩都是窯工，到徐海東已是第七代，他做了11年的水缸。做水缸很累，要很有力氣，累的時候總要喝點酒來解乏，所以徐海東的酒量很大。他參加革命以后也離不開酒，打仗的時候，警衛(wèi)員給他背的水壺里裝的都是酒。戰(zhàn)場上不能說拿酒來。他就說拿水來潤潤嗓子，警衛(wèi)員就知道了，就把酒拿給他。

徐海東很能打仗，在整個四方面軍有“徐老虎”之稱。但是“臭豆腐”這個綽號是怎么來的呢?當?shù)赜幸皇酌窀瑁骸包S安有個趙次吾，麻城有個邱江埔，黃陂有個臭豆腐”。里面的“臭豆腐”就是徐海東，也是當?shù)刈钤缙饋眙[革命的。因為徐海東家里很窮，到10多歲了，還沒有衣服穿，光著身子，一身泥巴，他的嫂子們看到他，說簡直就像一個臭豆腐，就這樣叫起來了。徐海東參加革命以后，蔣介石就是不能消滅他，打一仗敗一仗，蔣介石就講徐海東跟他的名字“臭豆腐”一樣，粘了就甩不了。而且這個“臭豆腐”整個世界都知道。在東北，解放軍最初的王牌部隊，一支是三十八軍，一支是三十九軍，三十九軍就是由徐海東的十五軍團，就是原紅二十五軍，與劉志丹的二十六軍、二十七軍，合起來組成的。抗美援朝的時候。有一次，美軍39輛重型坦克一下子沖到三十九軍陣地，結果一輛都沒回去。這支部隊美國人沒有見過，后來他們一調(diào)查：三十九軍，徐海東舊部一“臭豆腐部隊”。真是惹不起的“臭豆腐”。其實徐海東并不是他的本名，而且改了不止一次。他原名徐元清，后來參加北伐改名為“少奎”，覺得“元清”不夠革命的氣魄。到1928年他搞暴動，家里人被殺，暴動沒成功，為了表示決心，一定要把革命再搞起來，他改成“徐海動”，大海鬧動，要像哪吒一樣把大海鬧動起來，后來人們聽來聽去，就聽成“海東”了。所以干脆改成了“徐海東”。

1925年春，有一位家鄉(xiāng)籍的共產(chǎn)黨員吝積堂從武漢學校回來，向他宣傳革命道理。徐海東明白了過去受窮的原因是受軍閥、地主壓迫，便到武漢找了一份碼頭上的差事，并秘密加入了共產(chǎn)黨。徐海東和他的兩個入黨介紹人，想到廣東農(nóng)民運動講習所，到了廣東正好碰到國民革命軍第四軍，就是葉挺的那個部隊，師長是張發(fā)奎，于是想學軍事的他就當了兵。1926年，北伐戰(zhàn)爭開始。徐海東在被稱為“鐵軍”的第四軍中當代理排長。第一仗就是打汀泗橋，他領的一個排消滅了吳佩孚4個炮兵連，繳獲了12門炮。張發(fā)奎非常高興，全師集合，把徐海東叫到前面，當眾表揚，提為少尉排長。汀泗橋以后，徐海東就隨著北伐軍打了賀勝橋、武昌，一直打到鄭州，又返回武昌。

一支手槍起家，打出名的“徐老虎”

1927年4月12日，蔣介石發(fā)動反革命政變。6月，黨組織告訴徐海東，讓他趕快離開部隊，蔣介石對共產(chǎn)黨下手了!有一次值班，他帶著1支手槍，8粒子彈，把花名冊一扔就跑回老家。徐海東按黨組織的指示，離開部隊回鄉(xiāng)鬧革命，擔任農(nóng)民自衛(wèi)軍大隊長。“七—一五”寧漢合流后，徐海東返回徐家窯，以窯工為掩護，秘密發(fā)展黨員，先后在徐家店、上屋灣和鄧喻咀建立黨支部。10月帶領13人襲擊夏店雨壇寺“緝私營”，繳得步槍7支，建立農(nóng)民自衛(wèi)軍。11月15日徐海東率自衛(wèi)軍馳援黃麻起義，在黃安縣城遇見副總指揮吳光浩。帶去的人槍被編入工農(nóng)革命軍鄂東軍。徐奉命返回重新組織農(nóng)民武裝。1928年秋，任中共黃陂縣委常委、軍事部長兼夏區(qū)區(qū)委書記。農(nóng)歷臘月30日，組織、領導了夏區(qū)“年關暴動”。暴動很快遭到國民黨的鎮(zhèn)壓。徐海東帶領自衛(wèi)隊員轉(zhuǎn)移到黃陂塔爾崗一帶，組織游擊隊，堅持武裝斗爭。

1929年底，徐海東任第五教導隊隊長兼黨代表，鄂豫邊區(qū)革命武裝迅速發(fā)展，徐海東先后任赤衛(wèi)軍獨立營營長、補充第六師師長、鄂東警衛(wèi)二團團長。1931年3月，任紅四軍十三師三十八團團長。率部往來穿插于“赤區(qū)”、“白區(qū)”之間，給敵以重創(chuàng)。敵畏之如虎，因呼之“徐老虎”。11月紅四方面軍組成，徐海東任十二師三十六團團長。1932年2月第三次反“圍剿”，該團守橫川、豆腐店一線，會敵20多個團壓來，戰(zhàn)斗十分激烈、殘酷，終以眾寡懸殊，前沿陣地吃緊。徐海東甩掉棉衣，帶頭沖殺。經(jīng)3天3夜苦戰(zhàn)擊退敵人大小20多次沖鋒。堅持至第四天下午，紅軍全線反擊，敵人潰退。10月張國煮率中央分局、紅四方面軍主力撤離。徐海東率七十九團在西界嶺完成掩護任務后，與主力部隊失去聯(lián)系，轉(zhuǎn)戰(zhàn)至英山與皖西道委書記郭述申、東路游擊司令劉士奇會合，成立鄂皖工作委員會，組建東路游擊師，任副司令兼師長。后改編為紅二十七軍，任七十九師師長。為了避敵鋒芒，司令部采納了徐海東“返回蘇區(qū)，保存實力”的建議，率部掉轉(zhuǎn)頭來，打回鄂東。11月29日鄂豫皖省委決定重建二十五軍，任命徐海東為紅二十五軍副軍長兼七十四師師長。

紅軍初建時，徐海東雖當過正規(guī)軍的班長、排長，但畢竟缺乏組織大部隊的經(jīng)驗，是靠邊打邊學，用鮮血交的學費。當時部隊火力很差，農(nóng)民戰(zhàn)士普遍缺乏戰(zhàn)斗經(jīng)驗，他從當隊長起，直至當軍長，都是在最前線指揮，并親自帶領戰(zhàn)士沖殺。一次在于家河戰(zhàn)斗中負了傷，子彈從左眼底下打入，從后頸穿出，警衛(wèi)員說：“軍長，你負傷了。”他就很兇地說：“誰負傷了?”他怕影響軍心，結果警衛(wèi)員很委屈，明明是負傷了嘛，事后他就誠心地向警衛(wèi)員道了歉。抬下陣地后第5天才醒來。他蘇醒后的第

一句話就問：“現(xiàn)在幾點了?部隊該出發(fā)了吧?”身邊的護士周東屏(后來成為他的夫人)回答：“四天四夜人事不省，真把人急死了!”徐海東卻不在乎地說：“我倒睡了個好覺。”

徐海東負了9次傷，8次槍傷，1次是紅槍會往屁股上戳了一槍。所以他身上有17個洞，所以知道負過傷以后需要什么，打完仗第一要慰問傷兵。有一次他負傷后正是年三十，沒有一個人來看他，那時候心里非常難受。所以他打完仗，所有的傷兵他都一一看到，全軍上下特別敬重他。

1933年3月徐海東率領七十四師和軍部特務營在郭家河、二道河殲敵一。四旅兩個團，俘敵3000多人，繳獲長短槍2000多支。4月在潘家河、楊泅寨與敵十三師、三十一師激戰(zhàn)，殲敵1個團又4個連，紅軍聲威復振。5月初，省委決定紅二十五軍圍攻七里坪。徐海東分析當時敵我勢態(tài)，提出反對意見，未被采納。結果，圍攻七里坪43天，紅軍傷亡3000余人。6月13日夜，部隊撤圍向皖西轉(zhuǎn)移。10月紅二十五軍又由皖西打回鄂東。途中，徐海東患重病，與特務連隨隊撤離，被敵堵阻于黃麻公路東側，與主力隔離。徐海東當機立斷，于高地以號聲聯(lián)絡，集合被阻散的其他連隊，得1000余人。重返皖西與郭述申之八十二師會合，組成二十八軍。徐海東任軍長，郭述申任政委，堅持皖西斗爭達半年之久。初戰(zhàn)石門口，殲敵獨立三十四旅1個團，俘敵千余；再戰(zhàn)狗雞嶺、雙河山之間，殲敵四十五師1個團；三戰(zhàn)金家寨，打垮敵獨立五旅，擊斃敵旅長；四戰(zhàn)葛藤山，殲敵五十四師兩個團大部，俘敵官兵1000余人，活捉敵師長柳樹春。通過在大別山多年的戰(zhàn)爭實踐，徐海東積累了豐富的經(jīng)驗，往往與敵人一接火，就能判斷出對手的兵力和火力情況。在葛藤山作戰(zhàn)時，以不足2000的兵力一舉殲滅追來的敵軍兩個團。被俘的敵軍師長柳樹春對此十分不解，竟當面問：“軍長，你是黃埔?guī)灼?”徐海東回答說：“我既沒聽過保定的課，也未入過黃埔的門，我是‘青山大學‘畢業(yè)的!”

當時，因環(huán)境殘酷，經(jīng)常出現(xiàn)叛徒。一些領導人盲目地亂搞“肅反”。徐海東為人耿直，一次，在省委會上當面批評書記指揮錯誤，有人便想給他扣上“反革命”帽子。他得知后，感到不如在戰(zhàn)場上犧牲落得個光榮，于是留下文件，揮舞大刀率瞥衛(wèi)隊帶頭向敵人沖鋒，一舉打垮了一個旅。戰(zhàn)后，那位書記來找他，非常激動地拉住他的手稱贊不已，并對大家說：“我不死，不許再有人說徐海東有問題。”此后，黨內(nèi)再沒有人懷疑徐海東對革命的忠誠。

1934年4月紅二十八軍和紅二十五軍在商城豹跡巖會師，合編為紅二十五軍。徐海東任軍長，并被補選為省委委員。吳煥先為政委。這時，蔣介石以張學良的東北軍15個師又3個獨立旅的兵力向紅軍壓來，徐海東、吳煥先用游擊戰(zhàn)與運動戰(zhàn)相結合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突破敵人四道防線，轉(zhuǎn)移到鄂東北。11月紅二十五軍遵照黨中央指示以中國工農(nóng)紅軍抗日第二先遣隊的名義長征。徐海東從工作出發(fā)，一再謙讓，改任副軍長，由中央派來的程子華任軍長。

1935年2月紅二十五軍進入陜南，開辟鄂豫陜革命根據(jù)地，建立鄂豫陜省委。4月20日蔣介石又調(diào)集東北軍8個師24個團、楊虎城4個旅11個團，肖之楚1個師6個團，共41個團，由楊虎城統(tǒng)一指揮，“圍剿”新辟根據(jù)地。省委采納了徐海東“避強擊弱、先疲后打”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乘東北軍新到，由徐海東帶領部隊突出包圍圈，先向北，后轉(zhuǎn)東南，日行百余里，拖著敵人走。6月16日襲擊鄂豫陜邊要塞——荊紫關。得到充分補給后，又悄然而去。4天急行軍560里，進入陜南，設伏于袁家溝口，全殲陜軍警備一旅，活捉旅長唐嗣桐。7月初北出終南山，進逼西安，關中震動。旋獲悉一、四方面軍在川西會師，準備北上。省委決定，紅二十五軍留少許部隊堅持陜南游擊戰(zhàn)爭，主力西征，迎接黨中央。9月7日紅二十五軍進入陜北根據(jù)地豹子川。召開省委擴大會議，因政委吳煥先犧牲，程子華重傷，決定徐海東任紅二十五軍軍長，程子華任政委。18日紅二十五軍到達永坪鎮(zhèn)，與劉志丹率領的紅二十六、二十七軍會師，合編為十五軍團。徐海東任軍團長。全軍7000余人。10月紅十五軍團初戰(zhàn)勞山，殲敵一一○師大部，俘敵3700多人，斃敵師長何立中。又乘勝強攻榆林橋，消滅敵一○七師4個營，俘敵團長高福源。有力配合了中央紅軍北上。11月初，黨中央率領中央紅軍勝利到達陜北吳起鎮(zhèn)，毛澤東、彭德懷等領導人到甘泉道佐鋪紅十五軍團總部，接見徐海東、程子華，任命徐海東為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委員。下旬，紅十五軍團與中央紅軍并肩戰(zhàn)斗，取得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的偉大勝利，為黨中央把全國革命的大本營設在西北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1936年2月，徐海東率紅十五軍團夜渡黃河，進入山西，威逼太原。5月中旬，又奉命西征，配合左路軍迎接二、四方面軍北上。12月7日被任命為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委員。

1937年8月徐海東任八路軍一一五師三四四旅旅長，參加了平型關戰(zhàn)斗。帶領六八七團從左翼展開突擊，配合兄弟部隊，殲滅日軍1個師團。10月參加晉東南粉碎日軍9路圍攻及馳援太原戰(zhàn)斗。1938年6月，指揮町店戰(zhàn)斗，殲滅日軍1個聯(lián)隊，斃傷近千人。10月15日，以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委員的身份列席中共六屆六中全會。1939年9月15日隨同劉少奇奔赴華中，任新四軍江北指揮部副總指揮兼第四支隊司令，并先后任中共中央中原局委員、華中局委員。12月駐南京、明光、蚌埠日偽軍數(shù)千人，竄擾滁縣、沙河、全椒一帶。徐海東率部與之激戰(zhàn)3晝夜，殲敵160余人，擊斃日指揮官毛高十穗。粉碎日軍對皖東南的第一次“掃蕩”。

長期艱苦、緊張的戰(zhàn)斗生活，徐海東終于積勞成疾，病倒在皖東戰(zhàn)場。新上任的新四軍軍長陳毅特意來看望徐海東，徐海東拉著他的手激動地說：“陳軍長，人家都叫我徐老虎，你看我都成了病貓了，嗨!”

陳毅哈哈一笑，“虎老雄風在，有你趴在這里，敵人聽了也膽寒。”“打仗可以治病”。毛澤東放虎出山

長期動蕩不安的戰(zhàn)爭生活，使徐海東的身體受到了嚴重的摧殘，但這位硬漢咬緊牙關挺了過來。1932年，徐海東率27師與敵在英山地區(qū)激戰(zhàn)。他所在部隊與敵人搏殺了整整兩天兩夜，將敵人打散。戰(zhàn)斗中，徐海東一直在第一線指揮，疲勞不堪。部隊準備開會，全身癱軟的徐海東再也堅持不住，一頭倒在地上昏睡過去，大家怎么叫也叫不醒。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一睡睡了兩天一夜。醒來時，徐海東只覺得胸口發(fā)悶，接著大口吐出鮮血。警衛(wèi)人員吃驚地喊了起來，可徐海東卻像沒事一樣。徐海東從來也沒有將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從小放牛、燒窯，身體棒棒的，會有什么病?徐海東并沒有重視自己的病情，率部又繼續(xù)征戰(zhàn)。

1936年徐海東在一次戰(zhàn)斗中再次吐血，病情加重。1937年他忍著病痛參加了平型關戰(zhàn)役，不久，病情愈發(fā)嚴重，不得不

回延安休養(yǎng)。由于當時延安的生活條件極度困難，徐海東的生活條件并沒得到太大的改善。養(yǎng)病的效果也不明顯。隨著戰(zhàn)爭的進展，徐海東的心早已飛到了烽火連天的前線。

1939年，全國戰(zhàn)局日趨緊張，八路軍、新四軍不僅要同日寇進行殊死戰(zhàn)斗，還要不斷反擊國民黨日益囂張的反共氣焰，前方干部非常缺乏。聽到這個消息，在延安養(yǎng)病學習的徐海東再也坐不住了，多次要求到前線去。

8月1日，徐海東出席延安人民舉行的追悼平江慘案死難烈士的集會。會后，他徑直來到剛剛作完演講的毛澤東身旁，開門見山地說：“主席，讓我回前線去吧。”

毛澤東關切地問：“身體好了嗎?”“好多了。我這個人一聽打仗就有精神，再一上陣沖鋒就什么都好了!”徐海東微笑著回答。

“噢?打仗也可以治病。這是你徐老虎的發(fā)明?”毛澤東笑了笑說：“好吧，看來我又得放虎出山了。你就準備一下，中央決定你同少奇同志一起到華中去。”

徐海東聽罷，緊緊地同毛澤東握握手，然后就三步并作兩步地回到自己住處，向妻子報告這個好消息，同時要求她也準備到華中去。

妻子周東屏不無憂慮地說：“你的身體還沒好利索，到前方能堅持嗎?”妻子的擔心不是沒有緣由的。徐海東在十幾年征戰(zhàn)中，先后九次負傷，一次子彈從左眼底下穿過，從后頸飛出，差一點要了他的命。尤其那積勞成疾的肺病，常常使他咳嗽不休，咯血不止。

徐海東望著關心體貼自己的妻子，溫和地說：“不用擔心。我這個人的脾氣你是知道的，離開戰(zhàn)場和戰(zhàn)士，倒會想出病來，一上了前線就什么病都沒有了。”

“老病號熬垮了小日本”

1939年末，徐海東抱病指揮部隊，在皖西周家崗擊潰了日軍的一個大隊。戰(zhàn)后，他向干部作報告時，突然口吐鮮血倒地。此后6年多時間里，他一直是在病榻和擔架上度過的。

徐海東身體不好，周東屏那時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顧他。徐海東肺部發(fā)炎時，一件薄衣服都不能貼著胸部，周東屏特意做了一個鐵絲架，把被子搭在架子上，徐海東就這么平躺了6年。周東屏每天都要給他做護理、按摩，病那么重，南方那么熱的天，他臥床6年從沒有生過褥瘡，沒有生過痱子。徐海東的女兒徐文惠后來學醫(yī)，才知道母親周東屏是個多么了不起的護理家。

在華中徐海東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工作，沒日沒夜地忙碌，過度的勞累使他的身體有些難以支持，咳嗽和哮喘讓他整夜不能安睡，臉色蠟黃，非常虛弱。但他以驚人的毅力堅持工作，并率部粉碎了日軍對皖東的第一次掃蕩，用勝利迎來了抗戰(zhàn)的第四個年頭。

1940年1月28日，徐海東在一所黨校的教室里，作這次反掃蕩的總結報告。講著講著，他感到心里很不好受，有一股東西向上翻，使用力咽了幾口唾液，壓了下去，仍然用洪亮的聲音說：“周家崗伏擊戰(zhàn)只是頭一次戰(zhàn)斗，我們要在黨中央毛主席領導下，繼續(xù)勝利地打下去!要一分不停地向東打，向東……”突然，一口血從徐海東喉嚨罩噴了出來，接著便大口大口地吐血，他再也支持不住，一頭昏倒在桌旁。

醫(yī)生診斷：勞累過度，肺病復發(fā)，十分危險，必須抓緊治療和休息。劉少奇和張云逸聽說后，馬上來看望徐海東，叮囑他一定要服從醫(yī)生安排。還根據(jù)部隊當時住無定所、天天行軍的情況出發(fā)，關照要做一副大一點的擔架，讓徐海東躺在擔架上休養(yǎng)和治療。

開始，徐海東還不以為然，認為會像過去一樣，好好睡上一覺，躺上幾天，就又可以沖鋒打仗了。但幾天過后，他覺得這次不同往常，躺倒后想起也起不來，而且動不動就吐血，有時一天要吐半盆多。

醫(yī)生擔心了，警衛(wèi)員擔心了，連從來認為“命大”的徐海東這時也暗暗吃驚，自言自語地說：“難道這次要去見馬克思了?”妻子周東屏當面還強裝笑顏地安慰他，可背后卻不知流過多少淚，甚至悄悄地準備了壽衣。

在戰(zhàn)場上無所畏懼的徐海東，在病床上也是斗志不減。盡管肺病的痛楚時時折磨他，但他仍以樂觀的態(tài)度來對待。徐海東帶著酒窩的那張臉始終洋溢著自信的笑容，他對身旁的醫(yī)護人員說：“前方的將士更需要你們，不要老圍著我轉(zhuǎn)，我命大，閻王爺他不要我。”

盡管當時的條件很艱苦，新四軍領導還是批給他一些肉蛋、奶制品，為此徐海東大為不安，幾次推辭。“皖南事變”發(fā)生后，他更是寢食不安，他悲痛地說：“我們的部隊遭了難，我怎么能躺在這里。”

周東屏則安慰他：“只要你能安心養(yǎng)病，早日康復，少給組織添麻煩，就算是對部隊的支持了。”

這時的新四軍已發(fā)展壯大，越戰(zhàn)越勇，聽著前方傳來的捷報，徐海東激動萬分，高興得手舞足蹈。

病魔仍在徐海東的身上肆虐，病情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然而，死神在堅強的徐海東面前慢慢退卻了。一天、一個月、半年、一年……徐海東那顆頑強的心臟一直有力地跳動著。從此，擔架成了他的腿腳，生命也整天懸在空中，病魔長期地折磨著這位能征善戰(zhàn)的將軍。但徐海東決不向病魔屈服，他只要頭腦清醒，就仍然在擔架上堅持指揮行軍打仗。

徐海東病重的消息傳到了延安。毛澤東知道后心中非常不安，親自起草了一封二百多字的電報，電文最后八個字是：“靜心養(yǎng)病，天塌不管。”徐海東用顫抖的雙手接過這封電報，頓時淚流滿面，感慨萬分。他想起在延安養(yǎng)病時，毛澤東就幾次去看望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在經(jīng)費十分緊張的情況下，還特批了五十塊錢，給他增加飲食營養(yǎng)。這次，遠在數(shù)千里之外，黨中央還是這樣惦記著他，關心著他，怎能不讓他感動萬分。徐海東哽咽著對妻子說：“有黨中央的領導，天，決不會塌下來!我一定要堅持活下去，只要呼吸不停，就要為黨工作!我還要爭取看到抗戰(zhàn)勝利，看到新中國的建立呢!”

毛澤東的這封電報，像給徐海東的生命注入了極大的活力。此后，幾次報病危，幾次他都挺了過來，轉(zhuǎn)危為安，并帶領一支小隊，多次沖破敵人對他們的搜摘和圍剿，還打了不少的勝仗。

1945年8月，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這時，徐海東已經(jīng)在擔架上、病床上渡過整整五個春秋。他聽到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高興地大呼大叫：“啊!我這個老病號，終于熬垮了小日本!看來，我還能熬到革命的勝利呢!”不久，“老病號熬垮了小日本”這句話，很快在革命隊伍中流傳開來。

全國解放后，徐海東歷任中央人民政府革命軍事委員會委員，第一、二、三屆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委員會委員，當選為中國共產(chǎn)黨第八屆中央委員會委員。1955年9月被授予大將軍銜。

開罪林彪，晚年受迫害

1966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一場暴風驟雨突然襲來，徐海東毫無精神準備。但在徐海東的意識里。“文革”是偉大領袖毛主席發(fā)動的，是為了反修防修，鞏固無產(chǎn)階級專政，徐海東哪能不擁護呢?然而，很快就傳來了徐海東不愿聽到的消息：黃巖被打倒了。張體學也被打倒了。

黃巖是安徽省省長，是徐海東的兒女

親家，也是他大別山時代的革命戰(zhàn)友。張體學曾是徐海東的警衛(wèi)員，時任湖北省副省長。

兒媳黃浦西聽到爸爸被打倒，家也被抄的消息，憂心忡忡，吃不下飯，徐文伯也想不通。看到這個情景，徐海東就對他們說：“我了解黃巖的歷史，知道他的為人。你們都是共產(chǎn)黨員，共產(chǎn)黨員要相信真理，紅的可以說成黑的，但紅的終究不能變成黑的!”

張體學被打倒后，周恩來將他從造反派手中要出來，接到北京保護起來。徐海東對他說：“你要相信黨，相信群眾，總會作出正確結論的。”不幾天，張體學的兒子張明鳴來到北京找徐海東。徐海東問他：“他們打倒你父親，你想不想得通?”張明鳴搖了搖頭。徐海東說：“不光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在下面勤勤懇懇干工作的同志，都成了走資派，都打倒了!那些不干工作的人，卻一步升天，紅得發(fā)紫。我看紅得發(fā)紫，是要紫得發(fā)黑的!”

當時張明鳴問張體學：“徐伯伯和我們來往，不怕沾邊嗎?”張體學說：“徐大將可不是那種人!”的確是這樣，在那個人人自危的荒唐年月，不光張體學是徐海東家的常客，許多無辜遭受林彪、“四人幫”一伙誣陷迫害的老干部，都成了徐海東家的常客。

與此同時，一封封調(diào)查信送上門來，一個個外調(diào)人員找上門來，查的都是老干部的歷史問題。徐海東把兒子文伯叫到床前，對他說：“來了人我接待，回信都由你幫我寫。你是共產(chǎn)黨員，不能看風頭說話，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半句假話都不要往紙上寫。”

一天晚飯后，文伯、文惠、文連兄妹幾個坐在爸爸床邊，說起外面貼出的大字報，還給他讀了幾張傳單。其中一張傳單說林彪如何“一貫緊跟、一貫高舉”，還說林彪是“貧農(nóng)家庭出身”。

徐海東聽到這里，突然火了，手猛地一拍床沿，氣呼呼地說：“放屁!完全是胡說八道。當了副主席，也不能改變成分嘛!紅軍時期，我兩次帶領隊伍到過林家大灣。他家十幾臺織布機，是我們分給窮人的。他家怎么是貧農(nóng)，哪一家貧農(nóng)有那么多織布機，還有那么多的瓦房!”

那時，林彪已經(jīng)成了副統(tǒng)帥，徐海東這樣講，家人都有些害怕，急忙勸他：“別說了，別說了!這話要是傳出去，就糟了。”

徐海東瞪起眼睛說：“我說的是事實，當了副主席，也不能把成分都改了嘛!”

說到林彪的事，徐海東突然聯(lián)想到文伯給他讀過的5月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的文件，覺得林彪最近言行反常。他讓文伯把文件全部拿來，又仔細地讀了兩遍，然后躺在床上沉思不語。

當天晚上，徐海東把文伯叫到床前，說：“我要給毛主席寫信!我口述，你來記。”

一、中央領導權必須交給那些一貫忠于黨忠于主席的人，真正地達到主席所提出的革命接班人五個條件的人；二、現(xiàn)趁主席、劉主席及其他首長都在，一定把那些危險的“定時炸彈”給挖出來：以防后患無窮；三、在黨和主席直接培養(yǎng)教育下的老干部不宜換得過多，要他們將革命的光榮傳統(tǒng)傳給接班人。

信并不長，卻字字斬釘截鐵，句句直言不諱。中央委員的責任感。大將軍的赤膽忠誠，“徐老虎”的剛直坦率，無不躍然紙上。第二天，這封代表一名真正共產(chǎn)黨員的信，飛向了中南海。

然而，情況并沒有好轉(zhuǎn)，反而越來越壞。到了1968年底，徐海東這位老病號也成了“造反派”攻擊的目標。他的前任秘書這時已當上了軍委辦事組秘書，四處煽動，說什么徐海東的“資產(chǎn)階級反動路線”壓制了他，揚言要“火燒老病號”。新?lián)Q上來的秘書也一反常態(tài)，儼然以首長自居，勸徐海東作“觸及靈魂”的檢查。家里的電話被切斷，暖氣也停了，警衛(wèi)人員被送進了“學習班”。

“造反派”沖進徐海東的臥室，圍在床前開起了“床頭批判會”。他們伸出拳頭。頂住徐海東的頭，逼他承認自己是“修正主義分子”，承認在大連時和高崗開過“黑會”，還要他承認“野心不死”、“想當國防部長”、“要奪總參黨委的權”……

頭上的帽子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就連給毛澤東寫信也成了罪狀，說他是想要毛澤東下臺，交權給劉少奇。

更可笑的是，他看望過一次賀龍元帥，居然被說成是參加了“二月兵變”。

誣陷、迫害一天天在加緊。家里和總參辦公樓的圍墻上，大字報、大標語越來越多，徐海東的名字都打上了叉。暖氣停了，屋里和屋外一樣冷，周東屏只好買來幾個火爐，燒煤取暖。日常的藥品受到限制，最后連氧氣都不給供應了，徐海東呼吸急促，額頭冒汗，嘴唇、指甲發(fā)紫，身體開始發(fā)燒，生命垂危。他抓住妻子的手，悲傷地說：“我們一直講要救死扶傷，實行革命的人道主義。他們哪里還有人道主義呢?我連個戰(zhàn)俘都不如了!”

實在沒辦法了。周東屏讓文伯去找王震。王震得知情況，氣得站起來大吼：“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這樣啊!毛主席說過，徐海東是工人階級的一面旗幟，為什么要砍倒這面旗!我一定要報告總理!”

那段時間，周恩來正忙于四面八方“救火”，千方百計地保護受迫害的老干部。得到王震的報告后，他立即給北京醫(yī)院打電話，囑咐把徐海東的醫(yī)療關系轉(zhuǎn)到解放軍總醫(yī)院。又叫秘書打電話告訴有關單位，一定要保證徐海東的氧氣供應。

徐海東在昏迷中聽說周恩來親自過問他的事，激動得流下眼淚，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總理，總理，總理啊!”

徐海東又一次轉(zhuǎn)危為安，然而林彪、“四人幫”的迫害仍有增無減。1969年10月20日。身患重病的徐海東被強行“疏散”到鄭州城郊。1970年3月25日含恨逝世。

1979年1月25日黨中央對徐海東大將予以平反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