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退稅究竟誰受益？

余　勇

“調高出口退稅率不是簡單的補貼,是要保市場。那么,只要東西賣出去了政策目標就實現了,我們要的并不是利潤。”針對近來愈來愈濃烈的質疑出口退稅的聲音,商務部有關官員明確支持出口退稅政策,并表示,紡織服裝企業能否實際獲得利潤要靠自己去爭取。

在2008年8月到2009年6月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政府對多個行業產品上調了多達七次的出口退稅率。在這其中,紡織服裝業被調就達六次,可以說,作為勞動密集型行業的典型,紡織服裝業是國家出口退稅政策關注的重點對象。

反方:補貼落入外商口袋

“我國的紡織品價格低、質量好,有很強的競爭力。對于歐美來說,就算是把價格提高17%,也算是很便宜。”有企業認為,出口退稅等財政刺激政策并不能從根本上改變我國出口產品外部市場需求低迷的現狀。這是因為我國紡織企業國際議價能力普遍較弱,許多國外進口商可以以出口退稅率上調為借口,要求我國企業下調出口報價。這也就是說,國家上調出口退稅率的部分利益可能被外商擠占,政策刺激效果可能會被削弱。

某官員的話也證實了這一現象。“每次上調出口退稅時,很快就會被外商的報價所稀釋,不能完全惠及中國生產企業,并有可能讓其他國家誤認為這是一種貿易保護。”提高出口退稅率一旦付諸實施,有可能引發新的國際貿易爭端。個別國家可能會以擔心中國紡織品在今年出現出口“激增”為由,要求其政府與中方續簽協議或對中國紡織品采取貿易救濟措施。由此,接踵而至的貿易保護措施很可能使中國紡織企業面臨更大的挑戰。因此,在全球貿易保護主義抬頭情況下,出臺外貿政策尤其要謹慎和小心,因為我國是一個貿易大國,促進出口的一些政策很容易引發來自歐美國家,甚至一些發展中國家的貿易保護主義壓力。如果我國的貿易伙伴普遍有借類似由頭挑起惡性循環式“財稅傾銷”的傾向,那么頻繁上調出口退稅政策對我國來說可能得不償失。

“從長遠看,出口退稅率的適當上調雖然對減輕國內就業壓力具有積極意義,但目前對于出口企業的實際影響不大。一方面,造成出口下降的根本原因是人民幣持續升值以及包括原材料和勞動力價格在內的成本上漲帶來的競爭力下降;另一方面,由于我國的出口企業在議價能力上不占優勢,退稅率上調的優惠并不能完全被國內企業所享受。”第一紡織網總編汪前進認為,出口退稅對拉動企業產品出口作用不大。因為金融危機的影響已經使國外需求急劇萎縮,相應的,國際市場對中國企業來說已經飽和。隨著勞動力成本的不斷提高,我國紡織等勞動密集型產品在國外市場已經失去了比較優勢,取而代之的將是越南、菲律賓等勞動力成本較低的國家。

正方:帶來大量額外利潤

“對我們這種小公司來說,出口退稅率提高1個百分點,一年可以多收入10萬元。”青島市紡織服裝行業協會秘書長鄭明梅介紹說,青島造的七成服裝和五成紡織品外銷。青島某紡織企業負責人表示,提高出口退稅率的政策接連出臺,讓“我們看到了希望,而且保證每個職工不會丟飯碗”。

其他紡織企業的例子也表明,出口退稅率的上調可以大大提升產品的成交量,并直接增加了企業的利潤空間,企業可以放心接下訂單。“在以前利潤空間較窄的情況下,往往接單等于虧損,有單都不敢接。按照目前公司的訂單,這將會為我們公司增加幾十萬的退稅。”觀察人士認為,在艱難時期,信心比黃金還要重要,退稅率的提升讓他們更有信心面對金融危機,這種力量是無與倫比的。出口退稅帶來的利潤為企業提供了過渡期,讓他們有更多的資金用于技改、改善工人待遇、穩定職工信心。

“紡織企業產品價格一壓再壓,幾乎已經低于成本價,出口退稅率提升對于企業的意義顯得極為重要。”天津市新的紡織品進出口有限公司總經理張振利也認為。

有專家認為,在當前形勢下,提高出口退稅率有其合理性。這一方面是因為我國經濟平穩回升的基礎尚不穩固,當前經濟形勢仍然沒有完全擺脫困難局面。因此,進一步刺激經濟,包括刺激出口,是必然的策略。另一方面是因為自二季度以來,美歐日經濟體分別采取的經濟刺激計劃或多或少開始顯現效果,經濟下滑趨勢明顯減緩,今年內觸底反彈的可能性上升。這一變化,為我國改變全年出口負增長局面提供了一個有利時機。

商務部:退稅變利潤看企業

“我們一直強調,保市場、保就業是最終目的,不是利潤。”商務部有關官員表示,在買賣的過程中,買方和賣方在出口退稅這幾個百分點上有一個討價還價,取決于企業的議價能力。“看一個政策要從它的目標出發,政策目的不是讓企業增加利潤,企業能不能把退稅變成利潤值要看企業本身。”他并舉事實予以證明:2009年上半年,中國對日本、美國和歐盟的紡織品服裝出口額占出口總額比重為12.8%、14.8%和21.5%;與2008年相比,分別提高了1.5、1.5和1.2個百分點。“顯然,這一‘異動在很大程度上歸功于紡織品出口退稅政策的恢復,及廉價的中國商品取代昂貴服裝的土豆效應。”該商務部官員認為。

“不能因為外國進口商要分享這樣的情況,就認為出口退稅率無效了,甚至應該不退。提高出口退稅率的好處到底給了誰?實際上給了我們的企業,有了它,我們的產品才好賣,我們的成本才能降下來。工廠如果能開工,工人就能就業,最后受惠的還是我們的企業和工人。從中長期來講,目前的退稅率應該作為一項制度穩定下來,最好不要來回頻繁調整。我們已經經歷了幾次反復,應該接受經驗教訓。”他強調,出口退稅是中性政策。產品出口都是不含稅的,要是不給退稅,就意味著對外國消費者增稅。“現在提高出口退稅率,有人說外國進口商會分走一些由此帶來的利潤。但是,要認識到,分的前提是他們要買產品,而提高出口退稅率的目的,就是把我們的產品賣出去。”

“有的媒體的報道讓我們覺得很委屈,他們認為我們是讓利于外商。但我認為,不管讓利給誰,最重要的是我們的企業保住了訂單。保住了訂單就是保住了市場份額,保住了市場份額,工人就保住了工作,有飯吃了。所以,整個經濟是一個鏈條,每個環節都是緊緊相扣的。”商務部外貿司紡織品處處長黃岳峰認為,出口退稅不是讓利于外商,也不是簡單的補貼。“某種程度上來講,出口退稅政策很容易讓別人誤解僅僅是給予資金和補貼。我在歐盟參與談判的時候,這個問題談得很辛苦。打個比方,假如你是到歐盟的一個普通消費者,你在歐盟買東西付了錢,你離開歐盟是可以退稅的。而對于中國來說,出口企業是付了稅的,出口貨物是交了稅的,但在國外市場還要付這么高的稅,如果不退稅,公平嗎?歐盟的很多部門,我們都需要跟他們解釋,講明這個道理,他才能明白我們的退稅不是簡單的補貼。”

然而,我們也應該清醒地認識到,提高出口退稅率的措施只是權宜之計,是在特定條件下的特殊政策手段。目的就是要改變出口產品結構,迫使一些落后出口企業轉型、退出,從而從長遠戰略方面解決我國經濟對外依存度過高的不正常狀況。因此,提高出口退稅率只是暫時的,如何轉變經濟增長方式才是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