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落盡見真淳

唐　珂

讀罷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周民震文選》,掩卷遐思,浮現在眼前的仿佛是一幅徐徐展開的生活畫卷,燦爛如花,溫和如玉,輕快如曲。

如果說生活是連續劇,內容豐富,酸甜苦辣兼而有之;那么人生就是電影,雖然時光短暫,但卻有濃縮的智慧。周民震的散文展開了生活,濃縮了人生,讀之感到真實、自然、親切。

周民震的散文構思巧妙,情、景、事、理渾然相融,其敘事不追求曲折的情節,而是透過人人可見之物,普普通通之事,重在寫心,寫那種與周圍融而為一的,對人生了悟明徹的心境。發乎事,緣乎情,寓情于景,始終流動著脈脈的哲理智慧,執著而超脫,充滿善意與愛心。行文滿是洗盡鉛塵的天然與真淳。

他登青秀山俯覽南寧,看老年人冬泳,剪發忘帶錢,對微笑的“豆腐西施”微笑,尋找露宿者,尋覓餃子,記錄牧鵝人的笑聲,感悟花中之花,做個花博士,不斷“走”向健康。

一只鳥的到來,一棵身藏神話的老榕樹,一次去動物園觀猴,一聲對“書蟲”的呼喚,一隅街景,一掬雨中歌聲,都在作者的筆下化為美妙感人的文章;化成升華人心靈的歌曲,讓人頓悟,讓人嘆賞。

《品格》描寫一群下崗女工每天在街心公園練習舞蹈,作者聽到她們之中一些學員連一個月三塊錢也交不起,他感到難過又覺不解。他關心她們,發出“跳舞能跳出好生活嗎?”的疑問。女工笑答“愛玩愛美愛藝術就像吃飯一樣,生活中是不能沒有的呀!這并非是富人的專利,窮人也照樣愛。再說,生活窮困總是暫時的嘛!愛美才是永遠的!你是一位作家,你寫作品與你窮困還是富有有關系嗎?”這番話讓作者震撼不已。作者寫道:“這番話撞擊著我的心怦怦亂跳!出自一位普通女工的語言,閃爍著如此光燦的哲理,不得不使我愧煞!”作者以真誠、敬佩的筆觸描述了下崗女工們快樂對待生活的品格,從而傳達出作者關心下崗女工,坦誠地解剖自己,由衷地贊美處于弱勢的人們的內心情感,這不也體現了作者美好的品格嗎?

周民震的散文語言優雅清新,行文自然流暢,充滿幽默浪漫,靈氣逼人。光看題目就讓人浮想聯翩:《月光隧道》,別出心裁,讓人覺得滿目清輝;《古榕正綠》,“正綠”多么巧妙;《苗山入夢》,山的記憶,夢的朦朧;《綠海中的小葉子》讓人遐思翩躚;《碧玉盤中》,讓人沉醉;《與酒無緣平生憾》、《一掬抱憾的淚水》、《人面不知何處去》讓人動容。最絕的是他將其出訪英國、愛爾蘭的一組散文,用《彩色的思緒》來統攬,看:《綠色的淚》、《紅色的風》、《黑色的酒》,《無色的眼鏡》、《多色的美》,新穎別致,情趣盎然?？吹竭@樣的題目,讀者能不追著往下讀嗎?

“今夜的她,哪里還是自然界的月球,她是一位人見人愛的月姑娘呢!你看她披著輕紗羽衣,高潔素雅的神態,溫婉親昵的面容,以其清光之纖手,撫摸著人間萬物,演繹著人與月之間的繾綣的心靈戀情……”這就是作者筆下的月亮:如詩如畫,生動傳神。如此圣潔溫柔的月姑娘,誰能不愛,心靈不為之震顫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緒。大海也有思緒。當狂風呼嘯而來,那騰起的浪花,不正是它的思緒么?森林也有思緒,當銀色的月光映照著它時,那寧靜的、滴著露珠的葉子,不也是它的思緒么?一個民族也有思緒,它以歷史的腳步走在時代的鍵盤上而回響著的旋律,不就是它的思緒么?”作者對思緒的認識和描寫已夠奇特,更為奇妙的是,作者筆下的思緒還是彩色的,多么浪漫幽默而又不可思議。讀過《綠色的淚》、《紅色的風》、《黑色的酒》、《無色的眼鏡》、《多色的美》,你會被他的彩色思緒所感染,也會被他的赤子之心所感動。

周民震的散文處處彌漫著深深的民族情結和愛國情結。散文集的第一篇是一篇回顧過去的文章,與月有關,作者別出心裁取題為“月光隧道”。盡管那個充滿月光的晚上已經過去多少年,盡管已經歷了不知多少悲歡離合,不改變的是那輪明月和對那個夜晚的記憶與感覺。作者從10歲孩子的視角去寫那個夜晚,將明月,夜風,親人,潘表姐(劉三姐),當地民俗,通過“月光隧道”展現在我們面前。其濃濃的民族情結溢于言表,感人心弦。

反映民族情結的還有《苗山入夢》、《苗山走寨散記》、《金色苗鄉》、《鐘聲》、《白云深處走馬幫》、《踏月》、《三月三隨筆》、《百花圖》、《月亮田》、《沿著拔群水渠走去》、《拉吉琴》等。

作者到過很多國家,每個國家美麗的景色,風土人情,值得紀念之事,都是他描寫的對象。而這些散文,幾乎每篇都要聯系到祖國。其中《音樂之花》寫作者有一首心系多年的愛爾蘭民歌“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沒料想恰巧在愛爾蘭偶然聽到,是圓夢,是緣分,在異國他鄉,感覺魂兮歸來。與友好的愛爾蘭人雖然語言不相同,但是心靈卻一樣,作者將對一首歌的共鳴上升到兩個民族的情誼互通。

《超市回眸》寫二十多年前在國外逛超市,那時我們的國家剛剛開始改革開放,超市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現在,我們的超市到處都是。通過對比,感嘆祖國的變化,內心充滿了喜悅,充滿了幸福,充滿了自豪和驕傲。

他寫在美國定居幾十年的大姐,也濃墨重彩地寫她對祖國的眷念向往,時刻關心著祖國,探訪大姐時剛好遇上香港回歸主權移交儀式,大姐一家完全以純粹的中國方式吃年糕來慶祝,大姐一句“我是中國派”,讓作者頓生感慨?！鞍?中國派!我的精神頓然一振,不由深深地注視著這位僑居美國數十年的老人。她,瘦削的黃臉孔,深陷的黑眼睛,羸弱的身軀,單薄的肩頭,卻擔負著那么厚重的中華民族的傳統精神,支撐著中國人的自尊、自愛和自強,維系著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千絲萬縷的華夏情結?！?/p>

在《與酒無緣平生憾》中,作者談到自己不能喝酒,十分遺憾。他平時滴酒不沾,而在粉碎“四人幫”那天,放任自己痛飲一杯,結果醉臥兩天不醒,作者是為祖國而醉,為人民而醉。他長期壓抑的感情釋放出來了,那種復雜的感情,萬千的感慨,前所未有的喜悅都付諸了一次痛飲。值啊!他那輕快的喜劇性筆法就這樣悄悄地將你帶入他的內心世界里,讓你發出會心的微笑。

“50多年了,漫長的歲月以濃重的顏色抹去了人們多少多姿多彩的記憶,把往事化為一縷青煙飄走了。然而,有些記憶是深深銘刻在心里的,永遠不會被抹掉,歲月的風塵,只能使它更凸顯,更鮮明?！?949年1月2日,一個窗外掛著一彎明月的夜晚,一位年輕的中學生用顫抖、激動的心完成了生命的轉折,實現了心中的夢想——成為一名中國共產黨黨員。他神圣地宣誓,他懂得這意味著什么。他勇敢,堅定,隨時愿意付出生命的代價。燭光映照下的這位年輕人就是17歲的周民震。這份激情澎湃,歷經幾十年而不變。多少過去的歲月來到夢中,帶著美妙的顏色,那對往事的追憶與濃濃的情誼聯系在一起,勾勒出作者的民族魂。作者深深的民族情結來源于對國家的無比熱愛,二者其實是不可分的。這就是作者,始終充滿了對祖國,對人民,對生活的熱愛。這是一種真摯、純凈的赤子之心。歲月改變了容顏,不變的是那顆年輕的心。

周民震說,他寫散文“總是從生活發端,只認一個‘真字,把真實的感情、真實的情緒放在一個真實的社會生活中,去認知,去感受,去體驗。然后迸發出一星愛與恨的火花。這種直抒胸臆的心聲,就是‘真?！薄吨苊裾鹕⑽倪x》給我們的,正是這種“真”,天然、真淳、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