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鳥有一些矮樹枝

寒煙翠

初婉婷的眉頭總是上著一把鎖,臉上總是結著一層冰。不快樂三個字被她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有什么好快樂的?

那么丑,頭發是沙發。不是家具那種,是像散沙一樣的頭發,自來卷,黃毛兒。眼睛挺大,近視,臉也圓得像張餅。還有,最可恨的是父母給起的這很瓊瑤很瓊瑤的名字,讓所有見過聽過這名字的人對初婉婷有了過高的期待,見了她,都會“哦”一聲,是愿望得不到滿足的嘆息。從小到大,初婉婷聽得看得太多了。

那么笨,連最簡單的一道幾何題都證明不出來,背過的歷史題睡一覺就全還給了歷史書。就算她再努力,也不過是成績單很靠后的一個。

所以,初婉婷有足夠理由不快樂,憑什么快樂?為什么快樂?

可是新來的皮皮老師不這樣想。她說:憑什么不快樂?為什么不快樂?說這話時,她扶了扶瓶子底一樣的黑框眼鏡,她很卡通地跳了一下說:看了《丑女無敵》沒有,林無敵那是什么精神?那是苦中作樂的大無畏精神!快樂是自己找的,讓不快樂見鬼去吧!

初婉婷眨巴眨巴眼睛,低下頭:沒勁!

可是一些東西被人提醒了,像無意間播進心里的種子,總有一顆會發芽。

初婉婷的心里被皮皮老師也放進了一粒種子。她早上梳頭時,耳邊響起皮皮老師的話:你知道多少女生望眼欲穿想快些長大燙頭發啊!你這得省多少錢啊,而且咱們是不違反學校紀律的情況下的卷發,純天然的……

初婉婷沖著鏡子吐了吐舌頭,從抽屜里拿出一枚小船的發卡別在頭發的一端,鏡子里的女生立刻有了那么一點點生氣。

那天出門時,初婉婷嘴里不自覺地哼著歌。老爸看了眼老媽,老媽看了眼老爸,然后兩人齊刷刷地望著窗外的天空:太陽從哪邊出來的?

幾何題初婉婷咬斷了鉛筆也沒畫出來那道輔助線,沮喪像條餓狗,糾纏了她一天。

教室里的人像秋天的落葉一樣,一片一片掉光了。只剩下她一個人,跟那道負隅頑抗的題對峙著。

皮皮老師走進來,坐在初婉婷身邊,她說:你有過夢想嗎?

初婉婷愣了一下,搖搖頭。我這種人,平凡得像螞蟻一樣,能有什么夢想?

皮皮老師笑了,她說:螞蟻也有螞蟻的夢想,再小的夢想也是夢想。

夕陽透過窗照進來,給初婉婷和皮皮老師渡上了一層光。皮皮老師給初婉婷講了個故事:很久前,有個女生總是嫌自己笨嫌自己丑,不敢大聲說話,不敢看別人的眼睛,她甚至不愿意走出自己家,甚至無數次想過自殺的方法。但是,她沒那個勇氣,為這,她也在心里鄙視自己,覺得自己是個什么都做不成的懦夫。

直到有一天,女孩住的那棟樓著了火,女孩在往外跑時,撞到了一位老人,老人腿不好,女孩不知哪來的勇氣,背著老人往外跑。

因為這件事,女孩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很多人開始喜歡她,因為她總是愛笑,總是愿意主動去幫助別人……

初婉婷輕輕問:老師,那人是您嗎?

是的。那個人就是皮皮老師。皮皮老師說:我還是那個我,只不過是看世界的方式變了。不再給自己設定那么高的目標,不再那么苛求自己,你會發現,上帝其實是給笨鳥準備了一些矮樹枝的。如果笨鳥的眼里只有高樹枝,那只能不快樂嘍!

皮皮老師走了。教室里空空蕩蕩,初婉婷甚至會懷疑皮皮老師是否真的如天使一般來過。

在回家的路上,初婉婷買了支雪糕,一點點吃完它,甜甜的味道彌漫在舌頭上,彌漫在身體里,嗯,那便是快樂的味道。

回到家,婉婷幫正在做晚飯的老媽擺碗筷,從前皺著眉做的事現在居然也能覺得快樂。吃晚飯時,老爸說:我有個新發現,婉婷眉頭上的那把鎖開了。

數學考了58分,那下次考60分就是進步了呀。歷史題沒記住,那就再多背一遍,再多看看那個長著鞋拔子臉的朱元璋嘛。

婉婷把自己的經歷畫成了漫畫,皺眉的胖胖的笨鳥望著高枝發呆,一次次往上飛,總也飛不上去……

那些畫她是畫著玩的,誰知道被來家里玩的表姐看到,拿去雜志社,居然被看中,登上了雜志。手捧著寫著自己名字登著自己漫畫的雜志,初婉婷覺得一切就像是個夢,這是上帝遞給她的矮樹枝嗎?

或者,她還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

其實,初婉婷依舊做不出幾道幾何題,依舊記不住宋朝建立的時間,依舊是個黃毛丫頭,依舊有著小餅一樣的臉,但是,這些都不是阻礙她快樂的理由,憑什么不快樂呢?就為這些?多大點事呢?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