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和鋼鐵的較量

劉　統

1950年11月進行的抗美援朝第二次戰役，是中美雙方真正的較量。

麥克阿瑟雖然沒有判明中國志愿軍的真實情況，但還是下令美軍繼續北進。彭德懷部署了兩個大口袋，準備圍殲美軍。在西線，38軍等六個軍在德川、寧遠一帶包圍美國第8集團軍，在東線，9兵團三個軍在長津湖地區包圍美國海軍陸戰第1師。盡管美軍這次不再輕敵，作好了戰斗準備，戰爭的激烈和殘酷還是遠遠超出了雙方指揮員的預料。

當美國第8集團軍司令沃克發現部隊被多出幾倍的志愿軍部隊包圍時，他命令部隊丟棄重裝備，分路突圍。38軍113師部隊強行軍搶在美軍之前，扼守龍源里，堵截了美軍南逃的出口。美軍如同困獸，調動了百余架次飛機，對志愿軍把守的山頭狂轟濫炸，燃燒彈把山頭炸成一片火海。

擔任阻擊任務的113師一個連官兵在松骨峰堅守陣地，打退美軍一次次的攻擊。有的戰士棉衣被燃燒彈打著了，他們帶著烈焰沖向美軍，與其同歸于盡。有的戰士子彈打光了，徒手與美軍搏斗，犧牲之前還死死扼住對方的喉嚨。頑強阻擊遲滯了美軍的行動，使各部隊及時包抄上來，分割圍殲。第8集團軍潰不成軍，沃克也在撤退時因乘坐的吉普車傾覆喪命。

二次戰役是志愿軍打得最漂亮的一仗，是殲滅美軍最多，繳獲最多的一次大勝仗。彭德懷聽取38軍的戰況匯報后非常激動，在嘉獎電報的最后，特地加了一句：“38軍萬歲!”

東線的戰斗則是另外一番景象。當時長津湖地區經歷著零下三十攝氏度的嚴寒，9兵團是江南部隊，從駐地出發時沒有配備冬衣。戰士們穿著單衣和薄底膠鞋進了朝鮮，裹著毛毯和棉被行軍。美海軍陸戰1師是裝備最好的部隊，士兵有棉衣、鴨絨睡袋、煤油爐子，還是凍得叫苦連天。機槍、沖鋒槍都凍住了，美軍靠撇尿把槍栓緩開，才能射擊。而9兵團的十幾萬將士，則是在沒有棉衣、沒有熱飯熱水的情況下，冒著嚴寒投入戰斗的。由于美軍的火力強大，白天無法發起攻擊。志愿軍只能在最冷的深夜進攻。

一個親歷的美軍陸戰隊員后來描述：“我們從未見過如此眾多的中國人蜂擁而至，或是一次次地頑強進攻。夜空時而被曳光彈交織成一片火網，時而有一發發照明彈發出可怕的光亮。把跑步前進的中國部隊暴露無遺，使他們成堆地臥倒。陸戰隊的坦克、大炮、機槍大顯身手，但是中國人仍然源源而來，他們視死如歸的精神使陸戰隊肅然起敬。他們有時會沖進手榴彈投擲的距離內，然后又被打倒。”27軍79師的一個連隊，在沖鋒時遭遇美軍火力阻擊，全體臥倒，20分鐘后美軍火力減弱，當沖鋒號吹響時，卻沒人能爬起來，全連戰士已經全部凍死在冰面上了。

9兵團就靠這樣的頑強精神，創造了在戰場上殲滅美軍一個建制團的戰績。這在整個抗美援朝戰爭中是唯一的戰例。王牌的美國海軍陸戰第1師戰敗了，史密斯師長帶領殘部向海上撤退。在這次戰役中，9兵團凍傷減員高達4萬人，但是取得了戰斗的勝利。長津湖戰斗在我軍戰史中還不是最激烈的，但是美軍的記載卻是刻骨銘心。在他們的記憶中，這是美軍經歷的最艱苦的嚴寒氣候下的作戰。更令他們膽寒的是，衣裝單薄的中國軍人，是在比他們困難十倍的條件下打敗他們的。

但是，意志也不是每次都能戰勝鋼鐵。在陸戰1師撤退之前，27軍已經派偵察部隊插到美軍后方，炸毀了古士里的一座山澗橋梁。按我方的估計，美軍是插翅難逃了，起碼坦克、大炮是過不去了。但是史密斯師長向東京麥克阿瑟總部緊急呼救，請求空運橋梁來。美軍后勤緊急調撥了幾套鋼質橋梁部件，用大型運輸機從日本起飛，到古士里上空將部件空投下來。

第一次行動由于部件太重，摔到地上變形。美軍連夜趕制了特大降落傘，二次空投成功。陸戰1師的工兵將橋梁拼裝好，使美軍部隊得以通過。而志愿軍的阻擊部隊，因彈盡糧絕，全部凍死在陣地上。從這個戰例，我們看到了現代科學技術在戰爭中的作用。